<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涟漪小居,香气袭人的花厅里,林道静皱眉看着一封信,时不时的微微叹息。
屋子里没有别人,林道静不习惯被人服侍,婉拒了徐家的安排,独自一个人住在客房,闲时亲自打扫房间,浆洗自己的衣物。
叶琴与她走得近,因小叶子也是自己的事自己动手,今日过来寻她,问道:“怎么了?莫非是家里来信了?”
“不是。”林道静站起身来,“家里根本不晓得我在金陵,这是我小时候邻居家的姐姐寄来的信,后来她一家子搬到了杭州,就住在西湖边上。说起这位姐姐,生性聪明,人也端庄大雅,最喜欢读书了。”
“杭州人杰地灵,北平也是,真想见见她。”叶琴说道,看了眼桌子上的信,问道“适才见你连连叹气,难道你姐姐家里遇到了难事?不妨说出来,一定有办法帮她。”
“那倒不是。”林道静请对方坐下,倒了一杯茶,“姐姐是个书痴,女红针黹没有不会的,但却都不喜欢,每日里只知捧着几本书卷,废寝忘食的纵览,经史子集没有不看的。这些年来,她尤其喜欢上了新学书籍,对于其中的大胆观点非常赞同,尤其是关于我们女人的争论,真是看得她爱不忍释。因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钟爱异常,故此她父亲虽然不喜欢新学,然为了爱女情切,倒也不忍干涉她,也念在横竖不去学堂,并无大碍。”
叶琴说道:“那一定是在新学上头出的问题了,干爹说过传统的思维观念想改变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新学一定会催生出许许多多的家庭矛盾乃至社会矛盾。因为根深蒂固的观念不同了,人和人之间会因理念的不同而产生矛盾,甚至会闹得父子反目,夫妻成仇。”
林道静苦笑道:“就是如此,我这姐姐定居杭州后。又随着经商的父亲搬到了苏州,不上几年,满口的杭州话又变成了又圆转、又轻清、又娇软的一口苏白了,等闲老苏州人都分辨不出她竟不是本地人。
可是苏州的风俗你也晓得,一边是新学风气最佳,一边是保守习俗最多。亦是对朝廷提倡不缠足抵触最大的地方,大凡书香门第很少有不缠足的。每每我那天足的姐姐出来见客,本地人见了无不诧异,唉,这又涉及到时下争论不休的男女之事上头了。”
叶琴说道:“昨天报纸上还刊载了张钗姑姑的文章。问为什么男子可以出外做事,女子便不许出来做事呢?难道男人们都是有才干有识见,女子便通是蠢物么?
为什么女人要对男子敬之如神,男子却待女子如挥之牛马一般?非但做了男人的牛马,还要涂脂抹粉装神弄鬼的做出种种丑态去讨男人的喜欢。张钗姑姑不怪男人们的夜郎自大,而是痛心女人为何如此愚笨,千百年来依赖成性,自然要被男人们得寸进尺。所以在儒家以夫为天的传统下,男人有权,女人无权。连海外诸国都比不上,比如英国的布兰奇公主。”
林道静说道:“我就此请教过先生,先生只是笑了笑,说不要去琢磨这些没用的东西,水到方能渠成。与其整天在报纸上闲谈中争取女子权利,于事无补。莫不如踏踏实实的做好自己的事,时代进步了。很多观念自然而然就会转变,而不是一味的去宣称鼓动。说到底当今世界以男人为尊,徒逞口舌让男人们去尊重女性?简直是笑话,我仔细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叶琴不满的道:“真是不知干爹到底怎么想的,新学不是他一手推动了么?总是鼓励我们这个那个,临到头又泼了一头冷水。真是的。”
“先生是有大智慧的人,他似乎能看透未来,他的话即使简简单单,也似乎总能一针见血。”林道静一脸的崇敬,接着讲诉起她那位姐姐的遭遇来。
这位姐姐嫁给了门当户对的苏州商人之子,丈夫自小读书,是个迂腐秀才,说起话来之乎者也,时常不伦不类,似通非通的,令博学广闻的姐姐有些头晕脑胀,有时险些笑出来。
因新婚燕尔不好去辩论,只得含含糊糊应酬几句就算了,哪晓得她固然觉得丈夫烦闷,丈夫又何尝看得惯她?
一天晚上,丈夫喝了几杯酒,走进卧房,见妻子坐在床沿边上,弯腰换鞋。丈夫瞅着那一双天足,顿然间长叹一声,恨恨的道:“我家好好的门风都被你败尽了。”
丈夫自小生长在缠足风气浓郁的苏州,又是个推崇三寸金莲的读书人,自从洞房那天看见妻子是双天足后,心中便老大的不自在,这几天耐着性子没有发作,今晚喝了几杯酒,带着醉意不免说了出来。
姐姐急忙抬起头来,看见丈夫一屁股歪在了杨妃塌上,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双脚,明白过来了,倒也并不紧张,反而觉得有些可笑,不慌不忙的把鞋换好,故意问道:“今儿忽然这样的烦恼,究竟为了什么不快?怎么来使性子给我看呢?”
丈夫没好气的道:“哪个会惹恼我?除了你还能有谁?我且问你,你进了我家的门儿,差不多一个月了,那些亲戚家的姑姑婶婶姐姐妹妹不论年纪大小,哪一个不是端端正正,尖尖瘦瘦的一双小脚儿?你可曾见过一个大脚的么?她们哪一个不是又窈窕又好看,走起路来像杨柳一样?哪有像你这般走起路好似个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