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建文也慌张道:“姐,你先冷静一下,别忙着说气话了。”
叶万顺涨红脸吼道:“气话?我看她是仗着这几年有了点事业,都狂妄得数典忘祖了,枉费我当初费尽心思把你送到国外深造,现在好了,翅膀长硬了,我真是白生养你了”
叶晴雪依然面无表情,深深地看着他,冷笑了下,平静道:“你生养了我?我实在想不通,你怎么还能厚着脸皮说出这句话?”
叶万顺噎了一下,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心知肚明”
叶晴雪的脸色愈的清冷,讥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我十岁的时候,我就被人强行送走了,哦,错了,应该是扔了,被扔给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因为我的父亲觉得我是女孩子,不能帮忙于活,与其留在身边占口粮,不如丢得远远的,不管能不能活下去,都不会再碍到自己了。”
叶万顺用手背拍击着手掌,苦着脸解释道:“我那是为了你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那时候的情况,家里着了大火,东西烧得一于二净,我们一家四口连糙米都吃不上了,只能挨家挨户去讨饭,为了你以后能有出息,我才求着你那表舅带你去欧洲,否则你今天又怎么能出人头地”
“为了我能出人头地?你还能不能说得更冠冕堂皇一些?”叶晴雪还在笑,声音却渐渐酸涩,“既然去欧洲那么好,你怎么不让阿文过去?或者你自己亲自去?好你可以说那时候阿文还小,他和妈还需要你操持生计,但你扪心自问,我去了荷兰的那些年,你有没有打听过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叶万顺嚅嗫着嘴唇,顿时无言以对了。
“你不会知道的,因为把我扔走以后,你已经懒得再理会我这拖油瓶了,一门心思只想着怎么财致富”
叶晴雪惨然一笑,指着自己,字字如刀道:“你口口声声说你是我爸,但你知道我去了那里后,过的是什么日子么?我告诉你,一天靠一根油条和两个馒头度日,吃饭的时候还不能上桌,渴了就喝自来水,有几次饿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只能大半夜偷偷跑出去翻垃圾桶找吃的,住的是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那里面的黑暗和阴森,我一辈子都没法忘记”
叶晴雪每说一句,叶万顺等人的脸色就白一分,蔡金华听闻女儿当初的惨境,已经捂着嘴泣不成声了。
“那时候我才十岁啊,别的孩子都在无忧无虑过着童年,而我的童年却得在一家黑工厂里每天工作十六个钟头,那里头全是和我一样被蛇头贩卖来的苦力,我得忍受着恶劣的环境、鬼佬的刁难和老板的苛责,拿着少得可怜的工钱,被像牲口一样呼来喝去、唾骂欺凌,有好几次,我真的是绝望了,有想过一死了之,可是我真的不甘心,不甘心我的人生就这么短暂的凄凉收场,所以我逃走了。”
陈明远觉得心脏被锥子扎了似的疼,虽然早已想过叶晴雪独自在欧洲经历过的磨难,却远没料到会这般困苦……
叶晴雪吸了口气,腥红着眼睛,哀伤地笑着:“可是我太天真了,我没有合法的身份,只能像野狗似的被警察到处追赶,还得防范着街上的歹徒和流浪汉,等那点钱花光了,我理所应当的流落在街头,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漫天大雪,我又饿又冷,身上的衣服单薄得可怜,脚底板长了冻疮,连走都走不动了,卷缩在街头几乎要冻死,那时候,是一个慈祥的老婆婆现了我,她把我从雪堆里挖出来,问我的家人在哪里,我奄奄一息的回答她,全死了……”
蔡金华已经瘫倒在了地上,嚎啕啜泣着,不断责备着自己。
叶晴雪却无动于衷,目光凄婉、声音飘忽地道:“后来,那位老婆婆收留了我,给了我一碗热汤喝,我清楚的记得,那碗汤混杂着我的眼泪一起咽进了我的肚子里,那位老婆婆一边抚摸着我的头,一边告诉我:孩子,这个世界上不幸的人太多了,上帝是忙不过来的,他也不会看到我的眼泪,你只能靠自己去点燃希望之火,温暖自己的生命。我一直谨记着这句话,从餐馆的洗碗工、服务生到厨师,努力的于活积攒每一分钱,每次累得快撑不下去了,我就会告诫自己,我只能靠自己才能活得更好,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我成功了”
“只是,你们的女儿早已经死了,永远的死在了那场大雪里”
叶晴雪犹如梦呓般的述说着,“或许,当我跪着求你不要送我走,你还狠心的把我甩开的那一刻起,我大约就已经死了吧。”
叶万顺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力的垂下头,落寞道:“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吃了那么苦,早知道这样……”
“别再跟我假惺惺的你现在每多说一句,都让我觉得恶心”叶晴雪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无声无息的滑落,斩钉截铁道:“你不配当我的父亲
然后,她拉门跑了出去,也不顾几乎晕厥的蔡金华。
陈明远让叶建文留下照看,就连忙追了出去,追到走廊上,叶晴雪正急着按电梯键,眼看迟迟等不到,又失魂落魄的跑进了楼梯间,才跑到楼梯拐口,脚踝一扭,就跌坐在了地上,埋着脸庞簌簌哭泣,泪珠一滴滴溅落在大理石上
陈明远默默走到她的身边蹲了下来,犹豫了下,正想宽慰几句,叶晴雪忽然扑在了他的怀里,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如同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