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佳音又好气又好笑,脸泛薄嗔道:“放心吧,我好人当到底,帮你洗涤心灵,自然不会亏待了你的五脏庙”
旋即,她翩然起身,走到木栏前,亭亭而立,临风远眺,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只哨子,放在唇瓣出吹奏出清脆悦耳的鸣声,同时扬起藕臂朝着远处挥了挥,不多时,一只小渔舟缓缓靠了过来,一个黑壮的中年渔夫洪亮地招呼道:“沐小姐,好久没见您来这赏玩了,怎么着,要不要拿点鲜货去?”
沐家显然和这人有些相熟,理了下被风吹得凌乱的丝,嫣然笑道:“今天有朋友来,给我拣一些新鲜的来,我好招待。”
“好嘞都是刚撒网捞上来的,正新鲜着呢,我这就拣几只成色好的给您,稍等啊。”
渔夫把袖子一撩,立刻弯下腰挑拣海鲜,乍一看,鱼网里正躺着一堆的白虾鲫鱼和大闸蟹,有些还在兀自挣扎跳窜着。
渔夫格外的热忱,尽挑一些肥硕鲜嫩的,不多时,就装满了一大水桶,跑上岸,隔着围栏递给沐佳音之后,却是如何都不愿收她的钱。
渔夫连连摆手推却,态度坚决道:“这实在要不得,我们这些人能在这安稳的打渔谋生,大多受了您的照顾,这几只鱼蟹权当给您的一点酬谢了。”
“都是街坊邻里的,帮你们在这里设渔场说说情不过是举手之劳,让你拿着就拿着,要再这样,以后甭想我再要你家的东西了”
沐佳音一副不容置喙的口气,那渔夫不敢忤逆,只得难为情的接了钱,又是一迭声的诚挚道谢。
沐佳音告别了渔夫,然后踢了一下鱼虾跳窜的桶子,努嘴道:“喂,打下手的,自觉点。”
陈明远苦笑不迭,提起沉甸甸的桶子,跟着她进了屋子里。
屋里设着一间小厨房,显然沐佳音偶尔也会在这做点现菜,把围裙一套、长一扎,就拿着菜刀、勺子熟稔地烹饪着午餐。
陈明远负责打下手,刚捞起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丢到案板上,眨眼功夫,米已淘好下锅,葱、姜、蒜已剥好、拍扁、切丝以备用。
陈明远又眨了几下眼睛的功夫,那条鲫鱼已除腮、去鳞,清洗于净,放进一只敞口盘子。
旋即,沐佳音就将配出的佐料往切了数条斜口的鱼身上一浇,盘子往旁边一推,又抄起了刀,去收拾虾仁了,玉臂轻扬的动作,信手挥洒的姿容,就像一位书法大家正在挥毫泼墨,书就一篇绝妙好字般写意自如,格外的赏心悦目
待米饭的香气扑鼻而来,她又把鲜鱼放上蒸锅,顺手一抄,一把切好的姜丝葱丝,便盖满了鱼段,不多时,鱼的鲜香就从锅盖边缘随着蒸气流逸出来,令人垂涎欲滴。
俗话说秀色可餐,此刻,任凭空气中充斥着食物的芳香,陈明远却只顾着欣赏她忙碌的姿态,心绪不由融入到前方的碧湖蓝天,一派祥和,再没有在世俗官场游走时的步步惊心
在这一刻,陈明远想起的是两人在丽山竹林、西塘古镇以及秦淮河畔的几次邂逅际遇,在看着她俏生生的站在面前,竟有心而出一种悸动,恨不得长此以往,能够和这蕙质兰心的女子在此长相厮守,每天过着这种神仙眷侣般的清闲岁月。
只是,这般美妙的幻想,可能会实现么?
“看什么呢?我脸上染上油渍啦?”
沐佳音暂时得了空闲,抬起皓洁柔嫩的手腕,轻轻擦拭了一下香腮间的汗津。
陈明远摇摇头,暂时按捺下心里的悸动,犹豫了下,道:“昨天……你二哥跟你提的那件事,是真的么?”
沐佳音的动作一滞,瓜子脸有些不自在,掩饰似的擦了擦手,目视着前方,状若随意道:“你是指寇北燕?”
陈明远踟蹰片刻,试探性道:“你对他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沐佳音轻哼一声,忽然浮现一抹促狭的笑意,大大方方道:“你不就是想问我对他中不中意嘛,拐弯抹角的”
见他默认,沐佳音的脸色换脸谱似的一变,把锅盖一按,怫然不悦道:“你倒是管得挺宽的,我哥他们逼着催问就算了,难得出来散散心,你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明远一时语塞,只觉得这女子的性子跟初春的天气一样,说变就变,让人防不胜防。
沐佳音定定的看着他,那双水汪汪的清莹妙眸中闪过几分神采,似乎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期许,脆生生道:“我问你,你是在以什么立场管我的终身大事?”
“如果是以朋友立场的话就算了,别说尚文彬、晴雪他们了,就算是瞿老,怕也没资格管我的这些事。”
此刻,沐佳音犹如赌气的市井女儿家,相当的较真,扬起肃穆精巧的玉容,一字一句道:“况且,我们相交那么久,我总没有问过关于你感情的事吧?
陈明远忽然僵住了,是呀,相处了那么久,沐佳音却是从未提及过自己的感情问题,想来,她也知道这些事,是自己不愿提及的,才刻意照顾自己的情绪。
她是如此的善解人意,而自己,却在她正为这些事烦恼的时候,忽然又提出来,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了。
吁了口气,陈明远歉然道:“我没其他的意思,只是不希望看到你因此不高兴而已。”
“我高不高兴,你很在意?”
沐佳音清然一笑,宛若春风温暖和煦,继续刨根究底:“那我问你,如果我们两个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然后,我又接受家里的安排、嫁作人妻,那样的话,你会接受么?”
“不行”
陈明远想也不想地回道,根本不敢想象沐佳音告别自己、嫁给其他人的景象。
沐佳音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芳容中泛起几缕羞赧之态,背负着双手,微微低垂眉睫,抿着粉唇道:“那你现在想明白自己是以什么立场管我的事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