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虫沉默了片刻,挣扎着坐了起来,但那条断腿不给力,他只能斜着身子,把重心落在另一条腿上。一手撑在地上,一手示意阿薄干走近点。
“说了半天话,是鬼是妖,总得通报个姓名吧?”
没等阿薄干说话,一名偏将怒喝一声:
“这是大魏堂堂冀州刺史,能叫你这样的鼠辈直呼其名?”
阿薄干摆摆手:
“不碍事,我告诉你,我叫阿薄干,这样好教你临死也知道谁是你的在世阎罗!”
菜虫眼中发出讥讽的光:
“阿薄干,这名字好!我猜着是阿猫阿狗的阿,命比纸薄的薄,外强中干的干!”
阿薄干一愣,顿时觉得无比晦气,尤其是这话是一个将死之人说的。刚想发作,菜虫又张口了:
“阿薄干,看样子你是根本不懂老子的心思。实话实说,你们这些胡人,从来就没拿我们汉人当过人,想杀就杀,想奸就奸,想烧就烧,你们把还在吃奶的娃娃戳在槊上玩杂耍。所以我们也从来没把你们当过人,老子这些年打胡人,从来不抓活口,就一个心思,这些恶魔**都扫干净了,天下就太平!落到你手里,就没想过活,不管你用啥花样杀老子,老子奉陪到底!让老子向你这坨大粪求饶,你八辈子也休想!”
菜虫这番话说得很慢,但每个字都咬着牙说出来,帐篷里每个人都听得浑身寒意。鲜卑军人虽然暴戾,但终究还是佩服强者。看到一个遍体鳞伤、腿断肢残的武士在虎穴之中、阎罗殿上,依然有这般骨气,由不得肃然起敬。
看着这个自称菜虫的人,小俏想起了父亲。父亲养兵千日,却连用他们的机会都没有。父亲尸骨未寒,他栽培起来的那些得力干将,眨眼就投了新主子,掉转刀口来追杀旧主的骨血。要是父亲身边多几个这样的人就好了,小俏悲哀地想。
阿薄干在满帐篷的静寂中依稀感受到氛围变了。他以大将之威、刺史之尊,居高临下和一个南蛮丘八斗嘴,居然占不了上风,不由恼羞成怒。
他上前一步,踹翻菜虫,拔出腰刀要砍,突然想到原计划不是这样,而且亲手挥刀杀一个手无寸铁的残废,有以强凌弱的味道。
腰刀还鞘,一屁股坐在胡床上,问身边一个亲兵:
“我要的车子,你们准备好了吗?”
“禀将军,匠人们还在做,到中午一定能完工。”
阿薄干想象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在中午大太阳底下实现时的情形,不禁有点小得意:
“把这个臭南蛮拉出去,找郎中给止止血,别还没上场先死了。”
然后指着小俏:
“你给他洗洗脸,喂点肉汤,别说我阿薄干不仁义,叫他作饿死鬼!”
几个亲兵上去架起菜虫,动作明显比来的时候轻柔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