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叹了口气,丑话总是要说在前头的,「只是舍沙果虽能起死回生,但长夜之毒难以祛除,姑娘的身体才会如此虚弱,要是好好养着,也许……还有个三五年的时间,但姑娘优心思虑,郁结于心,先前大病一场,还未恢复,今日又……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难以撑过一年半载啊……」
老者话尽,赫连决心口猛然一痛,前所未有的酸楚与痛苦锁住他的心头,先前所有压制的情绪尽数反扑而来,似乎五脏六腑都已经血淋淋一片,他面色痛苦的攥紧心口处的衣物。
见赫连决神色不对,老者刚要劝他保重身体,只听「噗」的一声,大口鲜血从赫连决口中喷涌而出,溅了一地。
「殿下!!」
老人家吓的腿脚发颤,刚要替赫连决把脉,他却捂着心口摆摆手,缓缓坐在床边,喉咙中发出低哑难辨的声音:「舍沙果能救她一次,就能救她第二次,在本王找到下一颗舍沙果之前,你一定要保住她的性命,否则,本王要你一同陪葬!」
「啊……是……」
「都退下吧……」
赫连决精疲力尽的靠着榻边,仿佛几天内苍老了几十岁,丝毫不见旧日战神风采。
等房里安静之后,他才缓慢又疲倦睁开双眼,稍稍低下头,凝望着司南月。
她脸色煞白,脆弱的如同一件一触即碎的瓷器,即便是失去意识,眉目间依旧是消不去的愁楚。
赫连决眸中满是愧悔,他用指节轻轻摩擦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长长叹了口气,接着将脖子上的坠链取下,塞到司南月手中。
那坠子上的狼牙有一指多长,质地如同玉石般清润,那是赫连决成年后在边疆猎杀的第一头狼,这是赤渊的传统,也是男子长大成人的仪式。
在赤渊的传说中,只要将这狼牙带在身上,狼王吉拉就会保佑他平安。
赫连决按压着剧烈疼痛的心口,蜷缩在司南月身旁,他的面色显现出一种怪异的青灰色,仿佛已经病入膏肓。
像他昨日守着阿桓的尸身,祈求狼王神能以命换命那般。
身体的疼痛愈加明显,赫连决紧闭双眼,不知是他这些天太过疲累,还是直接晕了过去,他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他只觉头痛欲裂,浑身发冷,不知怎的,心口的旧伤也开始隐隐作痛,他撑开酸涩的眼眸,司南月依旧未醒。
望着她蜡白的脸色,赫连决心脏惊跳了一瞬,连忙试探起她的鼻息。
还好……还好……
他随即命人熬了药,一勺一勺的喂给司南月,可她却一点也吃不下去,被呛了几次,开始说起了
胡话。
「别杀他……求你,别杀他……」
开始,她只是有气无力的喃喃着,后来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她表情痛苦,眼泪打湿了耳边的发丝,语调也随之高了起来。
「星儿……星儿……兄长快逃!!」
「南月,南月!」
赫连决知道她被噩梦魇住了,可无论怎么呼唤,她都醒不来,他只能无能为力的紧紧抱着她,看她处在幻境中难以自拔。
难以忍受的痛感又一次从旧伤处传来,鲜血从喉咙深处逆上来,却被赫连决生生压了下去。
如今骁王府一片狼藉,怀中人还未醒,他怎能先倒下去?
赫连决在屋内守着,屋外惜茗也不曾离开半步,在寒风中等着她家小姐转醒,小姑娘在外边待了一夜,也哭了一夜。
不光眼睛肿的快要睁不开,还被冻得直打哆嗦,她把头埋在手臂中,肩膀一耸一耸的,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
远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惜茗以为是来送早膳的侍女,便没抬头,谁知那人的脚步落在她身边,便没了动静。
然后便是衣料摩擦的声音,那人微微弯腰,将厚厚的大氅给惜茗披到身上,熟悉的声音传到耳边,「小哭包,你还好吗?」
「达日阿赤……」
惜茗忙抬起头,漏出一张哭花的小脸,像是无家的幼犬找到依靠那般,她哭着扑到他染满风雪的怀中,紧紧抱着他,无助的哭着。
达日阿赤一怔,他低下眸子,心疼的望着怀中少女,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像是哄孩子般安慰道:「别怕,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