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温皈寒小声的叮嘱弘若,“我去找嬷嬷拿钱,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哦。”
弘若点点头,“快去吧,别被你爹发现了。”
温皈寒又四处看了看,才做贼一般闪进一旁的长廊里,拐了个弯,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弘若站在原地,一双灵动的大眼左瞟右瞟,最终瞄到一株两人高的大树,嘴角浮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她跑到树下,三两下“蹭蹭”的上了树,然后找了一处粗壮的枝桠躺下,头枕着手臂,把自己隐没在大树浓密的枝叶里。
等温皈寒回来,就张牙舞爪的从树上跳下去,吓他一跳……
今日的温府后院是少见的冷清,平日里穿行不息的下人们都不见了踪影,偶尔有一两个小厮从后院走过,也是步履匆匆,仿佛被人追赶着一般。
常常跟着温皈寒混进来的弘若自然知道,这是温府来了重要客人的表现。
温府下人不多,每逢宴请,仅有的十几个下人便分外忙碌。
弘若扯了一条枝叶叼在嘴里,百无聊赖的想,不知今日温府请来的又是什么达官贵人。
能和内阁首府,翰林院大学士温怀远相交的,不是朝中权贵,便是和皇室沾亲的天潢贵胄。
她曾经躲在温府偷偷窥探过那些人。
他们穿的衣服都是上好的云锦,金线绣着繁复端丽的花纹,雍容华贵,不论男女,走路时下颚总是微微的高抬,那般凛然威严,不可侵犯。
她只是远远的看着,就已被那些光芒刺痛了双眼。
人生好比树上花,有的落在厅堂,有的吹入茅坑,皆是偶然。
弘若垂下眼,闷闷的想,他妈的我一定是被吹进茅坑的那一朵。
想着想着,她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温府的廊下悬起了一排暗红的灯。弘若睁着尚有些迷蒙的双眼,从树上跳下来,站在后院里东张西望。
糟了,睡过了头……
弘若钻进长廊里,蹑手蹑脚的跑到拐弯处张望。温府的客人似乎还没有走,后院里仍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温皈寒肯定已经回来过,只是估计没见到她的人,又走了。
虽然贵为首辅之子,可是温皈寒却比当兵的樊汲还不如,樊汲好歹还可以经常溜出来鬼混,温皈寒却是被首辅大人聘请的几位夫子看管得连上茅房的时间都没有。
每次溜出去玩总是要大费周章。
今天见了他一面,估计再见面就得等下个月了。
这可怎么是好,那玉佩明日之前若不拿钱去赎,可就赎不回了。
弘若心里发急,伸长脖子往前苑看了看,只看见一排红晃晃的廊灯。
吞了口口水,她像做贼一般闪进了左侧的一道长廊。
只能自己摸到前苑去找温皈寒了!
半个时辰后,她满脸沮丧的走到一个凉亭边,重重的叹了口气,她靠着石阶轻轻坐下。一手托着腮,满脸的愁云笼罩。
果然……素来路痴的她又一次迷路了。
温府的屋子东一进西一进,长廊套长廊,假山环假山,她被弄得晕头转向,拐七拐八绕了半天,终于惊喜的发现自己迷路了。
“哎……”
“哎……”
“哎……”
她坐在凉亭下边,一边揉着自己发酸的大腿,一边不停的叹着气。
脚步声突如其来,虽重,却并不急促,只是平和沉缓,从凉亭后的假山里传了过来,间或夹杂着衣衫摩挲的声音。
弘若听到声音立刻屏住呼吸,把自己瘦瘦的身躯缩成一团,躲在凉亭底下。
来的似乎只有一个人,蹬着缓慢的步子,登上了台阶,然后在凉亭里站定。
正是月上柳梢的时刻,月光清寒,落入地面如同覆水,远处的花丛里有飞起的流萤,起起落落,和漫天的星辰连成了一片。
一株柳树植在凉亭边,风起的时候,柔长的枝条轻轻拂进了亭子里。
这里似乎离前苑更近,喧歌笑语隐隐绰绰的传了过来。
弘若蹲在凉亭下一动不敢动,只是瞪着一双潋滟的眼看着头顶的柳条来回的摆荡。
心里哀嚎着,这个人怎么还不走……
天边的月亮越爬越高,初春的夜晚也越来越寒意逼人,弘若衣衫单薄,很快就冷得缩成了一团。
偏偏来人就像长在了凉亭里一般,别说离去,连挪都没有挪一下。
第三次将呼之欲出的喷嚏压下,弘若摸了摸憋得通红的鼻子,终于忍无可忍,深吸一口气,她“腾”的一下站起来,转过身怒视着凉亭里的人。<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