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死丫头，还急啦？”母亲抬手想指向那张老木桌，顿了顿还是收敛地罢了手，“你看他们家这些东西，都像是九十年代初的。”</p>
“阿姨，这些东西有我家人留下的一些回忆，所以我沒有换掉。”魏荣光如实相告。</p>
“哦……对了，若初不是说你家还有长辈吗？人呢？”母亲到处乱望。</p>
“我外婆一会儿就回來。”</p>
“你爸妈呢？”</p>
魏荣光一顿，平静地说，“我父母双亡。”</p>
傍晚的时候，魏婆从陶家回來了，吴若初正在厨房里忙晚饭，她母亲在院门口溜达，观察女儿居住的地势风水，跟鞋铺子的女老板唠嗑。</p>
母亲一边吐着瓜子壳一边埋怨，“我那个女儿啊，真是沒有办法了，倔起來跟驴一样，我前夫为了小贱人把我们母女抛到了一边，我累死累活把女儿拉扯大，巴不得她走一条顺点的路，哪晓得她偏要跟那个小子住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來，我真是操碎了心……”</p>
鞋铺老板的心理活动是，你居然站在我的地盘上说这里鸟不拉屎？嘴上却礼貌，“你是若初的妈妈啊，若初那姑娘真是好，魏家可算是有福了。”</p>
“可不是么。”母亲难掩得色，对鞋铺老板产生了由衷的友好之情，“啊呀，你这个鞋底看上去有点意思，我的鸡眼快痛死了，真是不想活了……”</p>
吴若初在屋里喊着开饭了，母亲有些惊诧，这个好吃懒做的女儿居然一会儿工夫就把饭烧好了。回到院中的时候，母亲看见魏荣光在替吴若初解下围裙，顺便拈去她耳朵旁的一缕葱花，两人相视而笑，亲昵和默契溢于言表。</p>
桌上有母亲喜欢的虎皮蛋，魏荣光喜欢的煎豆腐，魏婆喜欢的丝瓜汤，还有魏荣光今天特意买回來的一条鲈鱼，吴若初把它清蒸了。母亲看着这几道菜，颇有些回不过神，她沒有教过女儿这些，从來沒有。</p>
但她说出來的话还是不怎么顺耳，“若初啊，你搞搞清楚，你是大学高材生，不是到这儿给人当家庭主妇的，会做菜能赚到几个钱啊，你又不是学厨师的……”</p>
说着她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菜太烫了，她眼里浮出一层热气，“哎，还别说，你现在也能耐了，有了男人就是不一样，以前怎么沒见你这样孝敬你老娘？白眼狼……”</p>
直到魏婆坐到饭桌旁，母亲的怨声载道才总算告一段落，这并不是由于她对老人怀有多么庞大的敬意，而是魏婆身上总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凛气，不管面色多善，也总是让人感觉冷冷的，再加上常年抱病，有点形销骨立的样子，母亲也不好意思再拿言语给人家施加二次伤害。</p>
一顿饭吃得相安无事。饭后，吴若初准备送母亲去旅店，自己也打算在那儿住一晚陪陪她。母亲趁女儿回房拿换洗衣服的时候，把魏荣光叫到了院门口。</p>
“跟我聊聊，沒什么不乐意吧？”母亲的袖口蹭上了院门的灰，她嫌弃地掸了掸。</p>
“阿姨您说。”海棠树的枝叶映着院前暗黄的路灯，在魏荣光的侧脸投下斑驳摇摆的影子。</p>
“我女儿对你是铁了心了，这个我看得出來。”母亲一脸的叹惋，“你也该理解，当妈的总希望女儿能过得滋润一点，你看看你这个院子吧……我就不打击你了，总之我只有若初这么一个女儿，我把她培养到今天，准备以后把她敲锣打鼓地嫁出去，我不想让她永远跟着你受穷，你明白吗？”</p>
“我明白……可是阿姨，我和若初……”魏荣光看着眼前的长辈，他无法解释什么，但他不能放手，至少现在不能。</p>
母亲一摆手，“别说了，你以为我要棒打鸳鸯是不是？我还怕遭天谴呢，阿弥陀佛……我问你，我女儿这么好的一朵花，你凭什么就摘了她，你总要拿出点诚意來吧，我不求我女儿能吃上山珍海味，只求你不要亏待了她！”</p>
吴若初从屋里出來，愣愣地望着院门口的谈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