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荣光咳嗽一声，伪装着自己的无措，他低头细看小陈的简历，才发现工作经历那一栏根本沒有恒遇汽修厂。</p>
最后，这批新人中刷掉了几个素质不过关的，其余全部归入生产部的员工编制。</p>
次日，魏荣光在办公室里逐个接见了新人们，跟他们简单地聊了几句，之所以一个个单独见，他的解释是，这样可以更好地认识并记住他们，这个说法沒有任何问題，因为无人怀疑他的亲民。</p>
轮到小陈时，魏荣光起身到窗边去抽烟，附近有个楼盘正在大装修，电钻钉锤声透过窗户砸进來，扰得人不得安生，却也成为了绝好的掩护，即使隔墙有耳，恐怕也沒有那么强的耳力，能听得见这办公室里在说什么。</p>
小陈走进來，看似礼节性地带上门，阻隔了门外的一众同事，“魏总。”</p>
“你叫我什么？”魏荣光低声问。</p>
小陈会意，走上前去，与他同立在窗边，看着身居高位却带着熟稔笑意的他，嗓音里藏了按捺不住的激动，“老板！”</p>
魏荣光伸出一只手去拍了拍小陈的肩头，两个人俱是感怀。老友再次聚首，一时间千滋百味，说也说不上來。</p>
他递给了小陈一支烟，把打火机扔过去，就像他们曾经的相处，“你是为我來的？”</p>
小陈叼着烟，“就像我先前说的，因为夏芬身体不好，我这两年都沒怎么工作，前不久才出去找了一份，很累，也沒法顾家，不过我在工作单位听说了你，最近你谈下了一件大生意，名气不小，所以，我过來找你，这么多年沒见你，我和夏芬都很挂念。”</p>
“夏芬她还好吗？你们有孩子了？”魏荣光何尝不挂念他们。</p>
“嗯，一个女儿，下次给你看照片。”小陈脸上洋溢着为人父亲的笑容，魏荣光想起芊芊，心中一酸。</p>
小陈接着说，“夏芬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这两年多亏你当初卖厂的时候给我们的那笔钱，否则还真撑不过來……对了，你有若初姐的消息了吗？”</p>
魏荣光不知该怎样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落魄，“她结婚了。”</p>
小陈不愿相信地摇摇头，“怎么会……我和夏芬常常猜想若初姐现在怎么样了，夏芬总是说，若初姐很爱你，除了你，她不会再有别人了。”</p>
“不说这个了……”魏荣光猛吸口烟，结束了这个让他难受的话題，“我想问你，面试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认识我？为什么要陪我演戏？”</p>
“你走的时候告诉过厂里的弟兄，从你走出那扇门的那一刻起，就不要说认识你，我记着呢……以后我还是会把你当成魏总，难道你不信我？”</p>
“我怎么会不信你，你是我的兄弟。”</p>
小陈有些感动了，喉结用力地动了动，“老板，如果你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会配合你，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但我多少能猜到是跟你妈妈有关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有什么难处也可以一起面对，只要你一句话，我……”</p>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魏荣光唯恐自己拒绝得不够彻底，“你听清楚了，你只需要在生产部好好干就行了，我不希望你搀和进我的事情里來，这件事是你想象不到的复杂，为了你自己好，不要离我太近，更不要试图帮我。”</p>
那时他已经听说袁劲要从生产部的新人里挑一名随从，他想过如果那个人是小陈，他今后就能探到袁劲的一些动作，但他不允许自己对小陈提出这样的要求，小陈是他放在心里珍重的人，而且还有了妻子和孩子，他绝不能把他也拖入这片仇恨的泥潭。</p>
怎奈事态的发展不受控制，经过几道程序的观察检验，生产部有两位表现特别出色的新人脱颖而出，得到董事会的推荐，有可能获准进入袁劲的团队，其中之一就是小陈，但最终的名额只有一个。</p>
在会议上，众多同事各抒己见，选择不尽相同，小陈和竞争者的比分咬得很紧，袁劲旁观这一切，迟迟未给出定夺，有人请生产部主管发表意见，魏荣光镇静地抬头，背上浮起一阵带着痒意的汗。</p>
小陈应该落选，这样自己就不会有任何机会去透过他得到些什么。</p>
魏荣光把票投给了另一个新人，潜意识里很明白这样做会带來什么，果然，一向对他怀有敌视心理的袁劲在听完他的选择后，立刻敲定了小陈。</p>
他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感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