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朝时分,待大太监七福按照常例地宣了一声“有本上奏,无本退朝”后,钱正勋腆着老脸,面带憨笑地跨出朝臣队列,对着比他年轻许多的皇帝赵乾行了个躬身礼后,朗声奏道:“臣有本启奏。”
皇帝赵乾见第一个奏本的人是他的枢密使,而不是宰相,不由得有了些兴致,直起身体挥手道:“钱爱卿讲。”要知道,平日里第一个上奏本的永远都是宰相汪必清,永远的第一件大事都是皇储问题,然后再是一些琐碎的朝政问题。而且,这位长着一张苦瓜脸的宰相大人,总喜欢用一副天快要踏下来般痛心疾首的表情来陈述这些可大可小的事情,就好像他今天不生个太子出来,明天就再也生不出来了似的。
钱正勋朗声道:“臣想恳请皇上,为辅国大将军聂东来之子聂无恨赐官。”
钱正勋的话带来的效果,无疑像是给静悄悄的屋子扔进了一大群苍蝇,朝臣们顿时不满起来,七十几号文武大臣,每人咕哝一句自己的看法,汇集在一起后,碰撞在空旷的大殿里,夹杂着回声,一直嗡嗡地响个不停。底下里自言自语发表意见的臣工们尚且还能听清离自己最近的人说的话,可是坐在最高最远处的皇帝,却什么也听不清楚,只能听见恼人的嗡嗡声。
大宋自太祖以来就发明了长耳朵官帽,用来防止文武百官在早朝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可是即使不能互相交流意见,大臣们也不会都保持沉默,遇到什么让自己一时不能接受的事情,难免会自语几句。
“钱爱卿为何有此请求?”赵乾实在受不了这种嗡嗡声了,开口问道。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空旷的大殿里传开后,竟然压住了嗡嗡声,让朝堂得到了片刻的安静。
钱正勋道:“回皇上,聂将军在十几年前的一战里曾立下过汗马功劳,臣认为虎父无犬子,将军的公子也定当是可造之材。”
赵乾对聂无恨可是一点好感也没有的,正想反驳,宰相汪必清却从朝臣列队里站了出来,对着皇帝行了个礼,然后一脸鄙夷地看着钱正勋道:“钱大人此言差矣,聂将军纵是盖世英才,可惜他的这位公子却的确是虎父犬子了,钱大人时常不在京中,自是不知道聂将军的那位公子做出的荒唐事,若你是知道了,只怕……”
钱正勋与汪必清是朝堂上的死敌,两人一文一武,原本地位是应该相当的,但是因为太祖皇帝重文轻武,使得自己生生地比他矮了半截,又加上汪必清经常提议和平时期要严格控制军需,搞得他头昏脑胀,于是没等他说完便打断道:“汪大人难道没听说过浪子回头金不换吗?
汪必清苦着一张老脸道:“钱大人说得好,只是浪子回头的能有几人?当初与钱大人在御街之上欺男霸女的浪荡子们,除了钱大人以外,又有几个浪子回头了的?“
“……”钱正勋被汪必清揭了老底,窘得老脸绯红,他应付一下金琳这样不谙世事的小辈还可以,要跟汪必清这种老顽固磨嘴皮子,还是差上很大一截。
赵乾是随时都想与汪必清作对的,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两人的看法却一致,赵乾笑道:“钱爱卿也不必沮丧,聂将军家的公子能不能浪子回头,大家都看着呢,他如今年岁还小,又尚未婚配,都说成家立业,自然是先成家再立业,且再等几年吧,到时他若是如钱爱卿所言的浪子回头了,朕定当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