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这个时候，展颜都会想起上学期末小树林里的那个夜晚，还有那一封封没有回音的信。</p>
有时她想，霍睿只是借个“永远消失”的由头光明正大地耍了回流氓，可能某天他又会若无其事地出现。</p>
然而她等了一个暑假，霍睿还是没有出现的迹象。</p>
周政倒是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他对自己写的这部新剧寄予十二万分的剧情，居然会抽出时间几日飞到营市跟她讨论剧情。</p>
因着周政的认真，展颜暑假的时候吃饭喝水走路都在琢磨剧情。</p>
周政确实紧张这个剧，他电视台赞助商导演演员服装化妆师租地儿搭绷都跟了一遍。</p>
他每天忙得晕头转向，在妹妹的病床前睡过去几次，还是人家巡房的护士小姑娘给他盖的被子。</p>
他把自己忙成一追着萝卜跑的驴子，每天晚上回到自己租的破工作室里倒头就睡。</p>
然而他每隔几天就飞到营市去跟展颜讨论剧情的动力，并不止来源于他对新剧的热情。</p>
他做过不少剧，网剧微电影单元剧甚至广告都接过，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把业务跑得特别顺溜，对做套剧要走的程序送的人情那一套早摸了个透，已经不存在什么喜恶。</p>
只是有一晚，他跟某个赞助商喝酒喝大发了，新请来的助理送他回去。</p>
他脚都走不顺，瘫在床上还有力气拿着手机里存的一张上回去江城找展颜时偷偷拍的照片。</p>
照片里是展颜的侧脸，眼皮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抹不轻不重的阴影，嘴角上扬。</p>
她这一低眉的温柔娴静，就上了周政的心头。</p>
这张照片就被他做成了手机屏保，谈赞助的时候甚至有老板问过这是不是哪套剧的女一号。</p>
当晚他就做了很多混乱的梦里。</p>
梦里全是展颜轻笑的样子，她伸出手轻轻地扫过他的眉心。</p>
他隐约记得他拉着展颜的手，感觉好像抱着一只柔软的娃娃。</p>
梦的最后，他记得展颜的手一直没离开过自己，他一低头就看到展颜莹白的手，她五指手心的冰凉和自己的灼热滚烫。</p>
他第二天醒来，既震惊又羞耻地干一件自己初中时才干的事——起床洗内裤。</p>
那天他对着镜子甩自己好几大巴掌，想着自己真不是人，展颜还只是个小姑娘，小自己十五岁。</p>
他好几天都没法面对展颜，即使只是隔着电话。</p>
可他心里终究有一团烧起来的火，自己用纸彻起来的围墙简直不堪一击。</p>
自那之后，他就十分勤恳地跑去营市，每次还正儿八经地谈剧本，绝口不谈其他。</p>
每当他看到展颜十分认真和紧张地样子，他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p>
然而展颜就像一盏万年不灭的灯火，他是只向往光明的飞蛾，只能顺从本性地奋身一扑。</p>
折腾了好几个月，好歹导演演员班底都到位了。</p>
剧组租了一个棚，大概一千来方，五万块一个月的租金。</p>
周政又让个搞室内设计的朋友帮忙，硬是把这一千来方的地主隔成两层，搭好了主角们的家和办公室和一些必备的场景。</p>
然而老天爷似乎是眼红周政太顺利，开机的那天就出了点小意外。</p>
开机当天肯定是大伙儿一起欢快地拜神切烧猪，搞个开机仪式什么的。</p>
这剧是四个主角，两男两主，各有各的故事，但是他们的命运是牵扯在一起的。</p>
几线并行，并不混乱又衔接很十分巧妙，周政当初读这剧本的时候，真心拜倒在展颜的架构能力下。</p>
然而剧本的好坏，只有同行人看得出来。</p>
导演演员通常爱看剧本的可操作性和给自己留下的发挥空间，赞助商只看成片里给自己的产品打的广告明不明显。</p>
周政的工作室不比人家财大气粗的影视制作公司，可以鼻子向天地让演员们送上门来海选一番。</p>
他得向现实低头，接受一个毫无演技但却是大赞助商那个胸大椎子脸的“朋友”。</p>
那还是一蹬鼻子上脸的野狗，开机仪式一过，记者一散，当下就把剧本甩在周政面前。</p>
她抬了抬削得异常显形突骨的下巴，鼻子里喷着王八之气：“这写的什么玩意儿？我的戏份这么弱？周监制，我不需要剧本了，我照着大思路演，台词我即兴讲，质量甩这种白烂台词九条街！”</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