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玉皱眉道:“你不画,我如何知你天分为何?”
四海苦着脸,道:“果真要画?”
陌玉点头,道:“果真要画。超速”
四海没法,只得提笔颤巍巍的画了。
上好雪白的宣纸上,一个简单粗陋到无法辨认的类似鸡鹅一类的生物,支棱着两条干树枝般的爪子出现在纸上。
陌玉愣了愣。
四海低下了头。
陌玉指了指纸上的东西,疑惑道:“这是何物?”
四海红了脸,嘟嘴道:“师父,你直接说我画的不好不就得了?何必讽刺我?”
陌玉摇摇头,失笑道:“为师是真不知道才问的,绝无讽刺的意思。”顿了顿又道:“为师看你字写的很好啊!怎么对这画画反而无甚天分?”
四海道:“字?什么字?”
陌玉从柜中拿出一把半新不旧的纸伞撑开来,指着上面的七个墨字,道:“这字是你添上去的吧?”
四海“咦”了一声,看那字写的是“斜风细雨不须归”,奇怪的道:“是我写的没错,但这伞怎会在师父这里呢?”
陌玉将伞收起,道:“那年去杭州时正逢阴雨,这是临走时你干爹交给我的。”
四海道:“我说怎么后来找不到了。”
陌玉道:“你的书法是何人所授?你爹爹么?”
四海怔了一下,讪讪的道:“他才不会管我呢,别人都说我爹爹学问很好,可他却从来没有教过我任何东西。那字是我和街边上摆卦算命的老头学的,我们说好的,他教我写字,我就每天请他吃两个烧饼。”
陌玉不解道:“烧饼?”
四海得意的笑道:“是啊,烧饼!我从七岁起就和街头的王大婶学做烧饼,九岁可以自己摆摊,别人都夸我做的烧饼好吃!”
陌玉皱了皱眉,摸了摸四海的头发道:“九岁就自己摆摊?那你爹爹呢?他不管你?”
四海的小脸垮了下来,喃喃道:“我……我也不知道,爹爹老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他不喜欢我,也不想跟我说话……恩,就这样。”
陌玉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想了想,安慰道:“没关系,以后有师父在,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四海点点头,“恩”了一声。
陌玉又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去歇着吧,其他事明日再说。”
陌玉想了一夜,决定还是让四海上午自行练字为主,下午传授画艺为辅。
如此过了大半月,一日四海练完字,去到外面的水缸旁洗笔。却见门外立一美貌女子,身着一件嫩绿薄衫,带着个丫鬟俏生生的站在门外空地。
那女子见了四海出来,向那丫鬟看了一眼。
小丫鬟上前一步,不客气的道:“喂,小丫头,你是何人?为何在这天山之上?画仙苏公子何在?”
四海见那丫鬟出言不逊,心里憋气,故意慢条斯理的洗笔,不去答话。那丫鬟不耐烦的又问了几次后,方笑着道:“呀,这位姐姐方才是在与我说话吗?真是失礼,方才我只顾着洗笔没有听到。”
那丫鬟“哼”了一声,道:“你是何人?苏公子呢?”
四海笑道:“我叫四海,画仙苏公子是我师父!”
“师父?”丫鬟蹩了眉,喃喃道:“没听说苏公子收徒啊?”
四海看去,只见那个打扮考究的美人小姐也蹩起了眉,上上下下的打量自己。便道:“这位姑娘要找我师父吗?要不要我去通报一声?”
那美人点了点头,软软的侬语响起,道:“也好。”
四海只觉那声音无比好听,不由呆了似的看着美人娇柔的脸。直到那小姐不悦的蹩起了眉,这才回过神来,笑道:“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那丫鬟横眉道:“混帐!我家小姐的闺名岂能随便说与你这等山野丫头知道?”
四海冷笑道:“你家小姐若不将闺名说与我这山野丫头知道,我这山野丫头如何帮你家小姐通报给我师父知道?”
那丫鬟还要说什么,却被那小姐制止了,小姐道:“就说是梦遥求见吧。”
四海丢下句“你们等着”就进了屋。陌玉正在画室作画,四海气那个丫鬟无礼,故意让她们在外面等了半天,才去和陌玉说了。
谁想,陌玉听了之后毫不理会,边继续作画,边淡淡的道:“不见。”
四海愣了愣,以为他没听清楚,就又说了一遍。
陌玉蹩起了好看的眉毛道:“不见。四海去替为师送梦遥姑娘下山吧。”
四海想起那美人小姐身着轻衫,春寒料峭的样子,不忍道:“师父,这样……不好吧?”
陌玉笔下不停,道:“要你去就去,不要多嘴多舌的。”
四海小心翼翼的看了陌玉一眼,道:“师父,要不就见一见吧,那个姐姐长的可漂亮了。”
陌玉停了笔,皱眉看着四海道:“她漂不漂亮与我何干,你送她下山后速速回来,莫要耽误了学画。”
四海没法了,只得应声出来。
那小姐依然端庄的站在原地,清瘦的身影弱不禁风。
四海上前,道:“师父正在作画没空见你们,我送你们下山吧!”
梦遥小姐闻言脸色一白,低头不语。
那丫鬟却气呼呼的推了四海一把,道:“胡说!定是你这小蹄子使的坏!不让苏公子见我家小姐。”
四海人小力微,被那丫鬟使力一把推来,登时仰面摔倒,后脑勺撞在了身后石头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四海闷哼一声,捂住了伤口,一摸之下,触手一片粘稠,伸手一看,满手都是鲜血。
丫鬟吓得脸色一白,那小姐也吓了一跳,喝道:“莲儿!你……”
丫鬟哪里想到会伤了人,眼里泪珠直打转,颤声道:“小姐……”
正在这时,两人面前一直紧闭着的房门突然打开。
梦遥小姐一喜,抬头喜道:“苏公子……”
陌玉脸色难看,疾步上前,用丝帕捂住了四海不住冒血的后脑勺。
四海可怜巴巴的抬头道:“师父……”
陌玉心里一软,一把将四海抱起往屋内走去,柔声道:“别怕,有为师在。”
梦遥小姐急道:“苏公子,是我家莲儿唐突了。”
陌玉顿了顿,道:“无妨,趁着天色尚早,梦遥小姐还是尽快下山吧。”
梦遥还要说什么,陌玉却“砰”的一声,将门甩上了。
四海伤口血流不止,急需处理。陌玉将她后脑伤口周围的发剪去,简单包扎了一下,就又抱起她出门:“为师带你下山去看大夫。”
门一打开,梦遥小姐仍站在那里,丫鬟莲儿满脸泪痕的跪在地上,见陌玉出来,梦遥小姐道:“苏公子,是要带令徒下山看伤吗?”
陌玉“恩”了一声,抱着四海径直从她身旁走过。
梦遥小姐脸色一僵,咬咬牙,跟了上去,道:“梦遥家中的胡大夫医术高明,苏公子不如带令徒到我家中治伤吧。我家莲儿害苏公子高徒受伤,梦遥心里过意不去,苏公子不要拒绝才好。”
陌玉头也不回道:“不必了,小姐还是尽快下山吧,待天晚了,这山中也不安全。”
梦遥小姐脚下一顿,停了下来。
四海窝在陌玉怀里,伸头看着这位美人小姐越来越远的苍白脸色,道:“师父,她怎么不继续跟着了?”
陌玉低头道:“莫说话,省些力气。”
四海眨眨眼,道:“师父,她是不是喜欢你?你是不是要娶她回来做我师娘?”
陌玉皱眉呵斥道:“你小小年纪懂什么喜欢不喜欢?再胡说看我不打你!”
四海皱皱鼻子,果然不吭声了。
陌玉将四海带到了山下的一间医馆,馆里大夫一见四海伤势就熟练的拆开陌玉裹的纱布,重新清洗上药。
陌玉见伤口已不再往外渗血,这才松了一口气,摸摸她绑了一大圈绷带的脑袋道:“还疼的厉害吗?”
四海摇摇头,蹩眼看见医馆斜对门的包子铺,热腾腾的豆沙包刚刚出匣,甜腻的香味老远就飘了过来,不由的暗自吞了吞口水道:“师父,我想吃豆沙包。”
陌玉摸摸她的头,道:“好。”
天山山下的这座城,名叫全州,算的上是繁荣了。
时至春末,扬花飞絮,暖阳轻照。与似乎总是处在烟雨薄雾中的杭州,自是一番不同的景色。
四海手捧着豆沙包,边小口的咬着边跟在陌玉身后,正走着时忽然惊叫了一声,指着前方喜道:“师父,你看!”
陌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人群在一处围观,不时发出阵阵喝彩声,原来是个耍猴戏的。不由笑着摇摇头,道:“去吧。”
得到首肯,四海欢呼一声,向那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