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姑娘，你怎么亲自来了？若有什么事儿，二奶奶随便打发个什么人，过来说一声也就是了。”</p>
李奶娘脸上的笑简直不能再真心实意，姿态不能摆着再低，全无半点奶过哥儿的□□，原比别人有些体面的声势。</p>
平儿笑了笑，看了李奶娘一眼，说道：“大老爷病了，我们奶奶见哥儿身上衣裳颜色不好，让我带哥儿回来另换一身见客的衣裳。”</p>
李奶娘往自己头上拍了一掌，尴尬地笑道：“瞧我，怎么就忘了这个呢？”</p>
一时迎了平儿进去坐着，奉了茶喝点心，李奶娘和翠香翻箱倒柜的找着贾琮的衣裳，可是翻出来的衣裳，平儿都轻摇了首儿，还不免笑说道：“如今五月都快过了，按理府里早就送了纱袍来，哥儿也早该换穿纱袍了，怎么你们找出来的，却还是单袍？”</p>
李奶娘心中一咯噔，荣国府传统，主子吃了奶娘的奶，奶娘吃些拿些主子的东西，也没什么。但这没什么，总归是要看主子计较不计较，宝玉能为他奶娘喝了他的茶，撵了身边的丫头，贾琏若是心血来潮，为贾琮出个头，也不奇怪。</p>
故而李奶娘干笑了两声，说道：“如今这天气，依旧冷飕飕的，我们哥儿身子弱，又爱在外头跑，我们也是怕哥儿病着，才没给哥儿穿纱衣裳。那些衣裳都放在别的地方，平姑娘等等，我去找找。”</p>
说着，便忙忙往屋外跑去了。</p>
平儿等了一会，却不见李奶娘回来，她原是随着凤姐儿料理惯了府中杂事的，知道李奶娘不是将贾琮的衣裳拿回家去，就是另作他用了，故而才半天不能回转。</p>
一时平儿又恐凤姐儿在贾赦那儿操劳，无人分忧，便对翠香道：“我们奶奶还等着我和哥儿过去呢。我刚想起来，我们那儿有几身别人送的新衣裳，颇合哥儿的身材，烦劳姐姐到我们家说一声，叫人送过来。”</p>
平儿既有吩咐，翠香没有不应的，忙笑着出去传话了。</p>
这里平儿坐在屋里等着，也颇无聊，见着李奶娘和翠香翻乱了的衣裳没有收拾，便上去折叠收捡。</p>
叠着叠着，忽然看到衣箱里有一个纸角，扯出来一看，竟是一张纸来，平儿皱着眉，辨认着纸上歪歪曲曲的字：“人生若只如初见——等闲变却故人心——”</p>
却是几句残词，平儿失色道：“这是……”</p>
贾琮抽了抽鼻子，眼圈儿一红，要哭不哭道：“这是我娘生前……”</p>
贾琮的娘，不就是大老爷的小妾。</p>
大老爷的小妾虽然有秋桐这种丫鬟出身识字不多的，但也有从外买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p>
至于贾琮的生母，府里的人没提过，但料想能做出诗词来，必然是个才女，却被贾赦糟蹋了。</p>
平儿毕竟是个丫头，也看不出这词如何绝妙，只觉口齿留香，且又隐约看出这词中似有怨恨决绝之意，思及自身，也生出几分恻然之心，故而将纸张递给贾琮，安慰道：“哥儿且好生留着，不要被老爷知道了。”</p>
贾琮点了点头，翠香已送了衣裳来，平儿让贾琮换上，方领了贾琮往贾赦那儿去了。</p>
却说贾赦这一病，竟是非同了得，王太医开了五六个方子，也不见效，贾珍并各家亲戚都来瞧看，又是荐医生，又是荐僧道，又是送符水，奈何均不见效。</p>
而荣国府里又是跳神，又是捉怪，又是送祟，闹腾了足有两三日，只见贾赦气若游丝，是一点都不管用。</p>
这时候，贾琏和凤姐儿也顾不得贾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痛，忙忙告诉了贾母，贾赦怕是没指望了，是不是置备下东西？</p>
贾母一听，是哭得肝肠寸断，贾政在一旁见了，忙跪下求贾母少些伤悲，保重身子。</p>
贾珍和尤氏也在一旁哭得抹泪不止，念起贾赦的好处来，可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贾赦有什么天大好处，只得说小时候贾赦曾带他骑马，曾教他赏玩古董云云。</p>
哭着哭着，忽有下人来说，贾敬来了。</p>
众人皆是一惊，贾敬不在观里清修，跑来作什么？</p>
却见得贾敬穿了一身青衣，手持一柄折扇，带着两个书童，飘然进来，神情淡然道：“闻听得贾赦欠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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