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道:“你说的没错,他自然是这么打算的,可他有那个打算却没那个能力,根本笼络不住士人。最终士人们只感谢窦武,并没有记他王甫的好。非但不记他的好,好把他当成了宦官首恶。你说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我道:“这种人做事情向来没什么立场,终是被别人使唤的刀而已。谁又会把他当个人物!不过这窦武却当真的了不起,能拿自己的私利去树立威信。说起来容易,却没几个人能做到。也难怪他如今能走到这一步,也算得一世枭雄了!”
爷爷道:“这人的野心大着呢!要是只树立威信,谋个高官厚禄,倒也没什么可怕。可他却不是那种愿意安享太平之人。这些年朝廷的赏赐他一分也没花,不是资助太学生,就是救济百姓。如今他在洛阳的人望,怕是连天子也不及了。而且先帝驾崩后,他的女儿成为太后,近来他自己又被封为大将军,可谓如日中天。若是让他完全控制了军队,只怕……”
我道:“爷爷不必担心,咱家与他素来没什么恩怨。如今他权势滔天,我们让着他点便是。咱们不与他争斗,井水不犯河水,料来他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爷爷道:“你这话说的本不错,在这朝中办事,大家都是互相给对方几分脸面的。这窦武对我也向来恭敬,因此我初时也是你这般想。直到后来的一件事情,才让我真正胆寒。”
我道:“什么事?”
爷爷道:“这窦武给皇帝建言,让启用陈蕃为太傅,你知道这陈蕃是士人领袖。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他斗下去,如今陈蕃被启用还说明不了问题吗?窦武要借尸还魂,利用陈蕃和党人对咱们的仇恨将我们一网打尽了。唉,本来你爹是太尉之职,一向也和士人一党亲近。当年党争如果我不让他参合进来,如今纵使我败了,你爹仍可保你们平安。可当年局势明了,我以为不会再起变化,便急着让他追捕党人立功。谁知如今党人死灰复燃,定会把他也当作了死敌。我一生谨慎,在这件事上却犯了糊涂!可能真是老了吧。”
我道:“这群人也真是的,就不能齐心合力为朝廷出力吗?何必要争个你死我活!那些大臣们一个个说的时候道貌岸然的,为天下苍生啊,为江山社稷啊。可做起事情来却是如蛇蝎般狠毒!不过爷爷也不必过分担心,皇上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君王之道在于平衡,让任意一派坐大都对皇权有损,皇上不至于这么傻吧。”
爷爷道:“你这年纪能看到这一次已算了得了,比你爹强。可如今权力的天平已然倾斜啦。在绝对的权力面前皇帝有时候都是个摆设。时机成熟之时,谁能保证窦武不会是第二个霍光呢?”
我道:“那这如何是好,既然事已至此我看咱们不如投靠窦武。反正张让蹇硕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窦武要除了他们就让窦武除去。只要您和爹没事就好。凭爷爷这些年在宫中拿住各人的把柄,做为投靠窦武的投名状应该有些分量吧。事后纵然咱家不能如以前般风光,只要留得性命,我凭着才学为官便是,也不会让您和爹受苦的。”
爷爷叹了口气道:“迟啦,不是一个树上结着的果子是难以保全的。这些年我杀的士人何其之多?事成之后我既无用,窦武又哪里会留我?爷爷是没打算能活命的,只是不忍心让你和你父亲也断送了。所以才让你千里迢迢赶来,就是想给你谋条出路。”
爷爷说话时语气极为心酸,我止不住流泪道:“爷爷,你都不活了,我和父亲还苟且干什么?要死一起死,黄泉路上我还能侍奉爷爷。况且,事情未必真就到了死的那一步。咱们再想想办法!”
爷爷道:“你说的尽是些糊涂话,人哪有永远不死的。爷爷这把年纪也活得够了,只要你和你爹能保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咱们曹家还能翻身。只要把这窦武陈蕃给斗倒了,就算爷爷死了也可含笑。”
我哭着道:“您是不是早都想好了!可就算爷爷有心如此,如今这形势我和父亲身为曹家后裔怕也是难以保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