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戌时,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了,还下起了阵阵冷雨,在崎岖的山路上,有一个人挑着俩筐子东西,天太黑了,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出他有多大年纪。
山路在雨水的冲刷下,有点泥泞,就看那人走得缓慢,俩筐子东西想来有点沉,压得他东摇西晃。
山上太寂静了,当然还有那风儿拂过树梢,树叶摇晃之音,伴着寂寥的雨打芭蕉。可静,不仅是物理的,还是人心的。
偶尔还有那么几声兽吼,显得孤寂凄厉,想来是为了壮胆,就听他嘴里不停地碎碎念,依稀是“张三,你是猪吗?都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你明知晚上会下雨,酉时还要从玉田村赶到玉塔村,少卖点货你会死吗?孤家寡人的,多赚那几两银子,还能带进棺材里去。”
路太滑了,他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筐子里针头线脑掉了一地。他一边咒骂着这贼老天,一边翻翻捡捡。突然发现路边有个东西闪烁着白光,在漆黑的夜里很是显眼。他走近摸索着,把它拿了起来。东西很沉手,是一把剑,一把好剑,张三曲起手指在剑身上敲了一下,一声清脆的声响震荡夜空。
张三笑了,他大笑了。
张三是个识货的,多年来走南闯北,他知道这把剑,起码值几十上百两金子,是金子,不是银子,当然这他分得清。
他突然就大笑了,笑出了眼泪,跟着雨水一样磅礴,喃喃道:“老东西,该你走运了,晚上就有预感,该趁夜来这玉塔村,你看来对了吧!天天就想偷懒,多走几步夜路你会死呀?怪不得五十多了,还是个老光棍。”
他一边走回筐子,一边把剑放在筐子底部,从地上随便捡点布匹杂货往剑上堆去,一边碎碎念:“财不露白呀,回头能不能找个玉塔村郭美华那样丰胸肥臀的妖媚娘子,就靠你了。”
他的脸上,笑得有点淫荡,这点他是不会承认的,当然这么晚的山间,也没有活人逼着他承认。
他还在随便翻捡着,想着就这样吧,已经是大富翁了,再捡下去会被明天的自己笑话。突然他摸到一个东西,是块步。布下的东西有点僵硬,他两只手都伸过去摸了。
突然,他跳了起来。他摸到了一个人,一个死人。
他又开始碎碎念了,想跟离火山神告知九十九声,求得保佑。
然后他胆子就大了一些,作色骂道:“张三,你吃猪食长大的,死人有什么可怕的。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守身如玉,死人都怕了你了,你还怕什么死人,你不丢人呀!”
他操起扁担,挑起筐子疾步就走。
担子轻了,担子轻了,担子轻了,他走得好快,然后,一不留意他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筐子又翻了,连明晃晃的剑都逃了出来。
他底气十足,大骂了一句道:“啥玩意这么不长眼,敢绊你张爷爷,我削死你。”
他爬起来,又乱摸了几下,心肝扑扑跳,不用削了。因为那人已经死了,他又摸到死人了,死人还需要削吗?
他又虔诚地求得离火山神保佑,胡乱往筐子扒拉一番,起身就跑,当然剑藏得很好,那是他下半辈子性福的希望。
当他走到玉塔村,看到第一家的村民家里就亮着灯,那灯火有点惨淡,却可亲。张三大大吐了口气,远远就大声嚷嚷道:“邓老四,你要的布匹给你带来了,别搂婆娘了,起了。”
他对邓老四本就怨气满腔,谁让他占有着他的梦中情人,是的,那令他经常挠肝闹心的郭美华,就是这只猪的婆娘。
雨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
走近了,还无人应和,他大骂道:“少摸几下,会少二两肉呀,穷讲究,赶紧来了。”
还是没人应和,他有点生气,走到他家的木门前,大力地拍了一下,门一下就开了。门是虚掩的,是被风带上的,门轴转动的“吱吱”声,有点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