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到晚上是不会开门的了，”尤仑德想。</p>
一时他真想回到城里去，不过立刻又丢了这个念头。“他们要让我站在这里等，”他自身自语。“如果我要回去，他们地一定不会让我回家，而是会包围我，把我俘去，那时候他们会说，他们并不负我，因为他们是用武力逮住我的，况且即使我突围出去，我也还是要回来的，”</p>
外国编年史家一向十分称颂波兰骑士忍饥耐寒。蔑视困苦的伟大毅力，认为往往就是这种毅力使得他们能够完成不善于吃苦耐劳的西方人所不能完成的功业。尤仑德却比别人具有更巨大的毅力；因此虽然饥饿早就在折磨着他，夜寒已经透过他那铁甲下面的皮衣服，他还是决定等下去，哪怕死在那城门口也要坚持下去。</p>
但是天还没有黑透时，突然他听见身后雪地里响起了脚步声。</p>
他回头一看：有六个拿着矛和戟的人从城里向他这边走来；当中另有一个握剑的人。</p>
“守卫也许会给这些人开门的，那末我就跟他们一起进去吧，”尤仑德想。“他们大概不会用武力来捉拿我，也不会杀害我的，因为他们人数太少，办不到；如果他们动手攻击我，那就证明他们并不打算遵守他们的诺言，那就该他们遭殃。”</p>
这样一想，他就拿起那把挂在马鞍上的钢斧这把钢斧非常重，普通战士双手也举不起，向着他们走过去。</p>
可是他们想也没有想到攻击他。相反，这些仆从把他们的矛和戟都插在雪地里，由于天还没有全黑，尤仑德看出握在他们手里的那些武器的杆柄都在抖索。</p>
那个握剑的人看来是他们的上司，他迅速伸出左臂，把手向上一挥，说：</p>
“您就是斯比荷夫的尤仑德骑士么”</p>
“正是。”</p>
“您要听听我带来的口信么”</p>
“我听着。”</p>
“强大而虔诚的封邓维尔特伯爵命令我转告您，爵爷，除非您下马，决不会为你开城门。”</p>
尤仑德仍旧不动，过了一会儿，他才下了马，马匹立即被一个弓箭手牵走了。</p>
“武器必须交给我们，”那个握剑的人又说。</p>
斯比荷夫的爵爷迟疑了一下。也许他们会乘他解除了武装来攻击他，像打一头野兽似的来打死他，或者把他俘虏了，投入地牢但过了一会儿，他又想，要是他们存心这样，他们一定会多派些人来。再说如果他门要攻击他，也不会一下子就捣毁他的甲胄，那末他还能从最贴近的一个人手里随手夺过一件武器来，趁援军未到之前，把他们全部打死。他们是很知道他的厉害的。</p>
“就算他们真想弄死我，”他心想，“反正我也正是为此而来的。”</p>
这样一想，他就扔下了斧头，接着是宝剑，最后又扔下“密革里考地阿”，于是等在那里。弓箭手们把一切武器都拿走以后，先前那个跟他说话的人退后几步，停了下来，傲慢地大声嚷道：</p>
“为了你过去对骑士团犯下的种种过错，你必须根据康姆透的命令，穿上我放在这里的这件麻衣，把你的剑鞘用一根绳子缚在你的脖子上，恭恭敬敬地等在城门前，等到康姆透阁下施思于你，下令开门为上。”</p>
于是尤仑德孤单单的一个人留在黑暗和寂静中。那表示忏悔的麻衣和绳索黑魆魆地放在他面前的雪地里，他却始终站在那里，觉得自己的灵魂里有什么东西在瓦解、诉裂、挣扎、死亡，觉得转瞬之间他就不再是一个骑士，不再是斯比荷夫的尤仑德，而是一个乞丐，一个没有名字、没有声誉、没有威望的奴隶了。</p>
因此过了很久，他才走到那件忏悔麻衣跟前，说道：</p>
“我怎么能不照办呢基督啊，您知道，如果我不遵照他们的命令，他们就会杀害我那无辜的孩子。您也知道，要是为了我自己的性命，我是决不会这样做的耻辱是难受的难受的但您从前也受过耻辱。那末就凭着圣父和圣子之名”</p>
于是他伛下身来，穿上那件麻衣那是一块开了三个洞作领口和袖口用的麻布，然后把剑鞘缚在自己的脖子上，拖着沉滞的脚步，向着城门走去。</p>
城门还没有开；但是现在城门早开迟开，对他说来，都无所谓了。城堡沉浸在夜晚的寂静中，只有棱堡上的卫士不时的彼此呼唤声。城门旁的塔楼中，最高的一扇窗户里有着亮光；其余的窗户都是黑暗的。</p>
夜晚的时辰一个接着一个飞逝，天空中出现了一弯新月，月光投射在城堡的阴郁的城墙上。周围沉寂得使尤仑德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得到。但他全身僵硬，几乎完全成了一具化石，灵魂仿佛早已脱离了躯壳，他什么都不在乎了。他只有一个念头：他已经不是一个骑士，不是斯比荷夫的尤仑德了，至于他究竟是什么人，他自己也不知道。有时候他仿佛觉得，到了半夜里，死神就会从早晨他看见过的那几具吊死的尸体那里越过雪地向他扑来。</p>
他突然打了个寒颤，完全醒过来了。</p>
“哦，仁慈的基督啊那是什么呀”</p>
从附近塔楼的高窗上，传出一阵隐约可</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