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太医又叹了一口气,说:“姑娘的于心不忍正是姑娘的善良之处,为医者但凡多有几次于心不忍,那就好了。可笑的是,我辈之人,多标榜悬壶济世,实则不然。”
我听他言语之中多有自责,便宽慰他,笑着说:“世人多心,一千个人就又一千个想法,一千种做事的方式。从医者虽多,却也不是人人都是欺世盗名的,自有传承千古的名医存在。珊瑚只是千千万万的寻常人的一员,所凭也只是一时的心软罢,断不能与那些真正的良善之人相提并论的。方太医医术高明,医德秉正,宫里谁人不知?珊瑚也敬佩的很。”
方太医苦笑地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姑娘莫要取笑我了。”
他神色倦淡,言语索然,眉宇之间更是多有黯然神伤之色,我踌躇半天,还是开口问道:“方太医最近可有难为之事?”
他惨淡一笑,说:“姑娘也看出来了。”遂叹了一口气,“方某最近确实遇到一件难事,但是这事却是谁人也帮不了的。”
我想及自己那天在他的书桌上看到的东西,忍了一会,终是说出:“可是关于那跟手指头的事?”不错,那天我看到就是一个人的半根手指头。
方太医看了我一眼,说:“原来,那天姑娘真的看到了。那天,姑娘走后,我看见它挪了位置,当时就有些怀疑了,只是当时有其他人在,方某不便吭声罢。”说道这里,方太医神色悲愤,几欲泪垂,说:“想我方某为医十几年,自问无愧于心,怎么会遇到这样事情?实不相瞒,那手指不是别人的,却是我那夫人的。”
我暗自吃了一惊,说:“可是方夫人有了意外?”
方太医悲痛的说:“何止是我夫人,我那两个孩儿和六十岁的老母至今都下落未明,生死未卜。今天早上,方某只多了一句嘴,回来时候,我那小儿子的两根手指头就出现在我的面前!可怜我那孩儿方才五岁啊!”
我心里隐隐生疼,问道:“那他们到底有什么要求?为什么会为难妇孺之辈?”
“姑娘看看就知道了。”方太医说着,便递过来一张带了血迹的纸过来。
那纸上字迹歪斜,正写着:“下次再妄言,送来的就是令郎的项上人头了!”那字迹虽然不正,却隐隐透着几分熟悉,我沉思片刻,从怀里拿出一张那张何太医书写的方子来,细细的一对比,不禁大吃一惊,失声说道:“这是同一个人写的!”
先前练过字,记得岳乐曾说:字由心生,一个人的字无论怎么变化,依然可以看出来苗头来。而这两张纸上的字,虽然一个公正,一个潦草,但我仍然难不倒我。
方太医也变了脸色,接过两张纸细看后,脸色煞白,半响,喃喃地说:“原来是他!”
我也犹在心惊,断料不到这新到的何太医竟是这种人!想及他的笑容,对永福宫的人由来的亲切,却原来都是有理由的。
若不是没有猜错,这何太医应该就是多尔衮的人了,先前所谓的多铎携妓,兄弟殿前翻脸只怕就是个幌子,麻痹了皇太极,而他们真正的后招八成就是这位何太医了!
早听闻,何太医医术了得,如今这皇太极是靠着他秘制的药丸,方才能安稳些,那皇太极只怕也万万想不到,他自以为赖以生存的人却正是前来索命之人。
这招何等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