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度一夜未归,临近天亮时方才回来,正赶上胡管事分派厨房诸事,派事完毕,胡管事笑着说:“今天是最后一天,忙完了,大家伙就可以回家了。”我心中一凛,济度拉了拉我,低声说:“多尔衮要去古北口了。”我遂明白过来,这多尔衮突然改了行程,八成是对此地感觉有些不安了。
厨房诸事忙完了,已是中午了,多尔衮等人早已浩浩荡荡出得城去。
古北口位于关外,素来是狩猎的胜地,听闻摄政王要来,早开始准备了。我们晚于多尔衮半天才到,到达时天色已晚,只有暂时寄住一户农家中。这是一家寻常的农家,丈夫以猎为生,姓曾,妻子曾刘氏在屋前房后小种了几亩薄田,两人热情好客,济度给了一些银两,他们二人便让出主卧来,自己却住于偏房之中。
因为是特殊时候,这次出门,只有济度陪在我身边。夜深人静了,曾刘氏做了一些家常小菜,我与济度匆匆吃完,曾刘氏收捡一清了,便笑着说:“咱们这儿偏,鲜少有人来,你们放心住下吧。”
先前为博得两人信任,我谎称自己不满家中长辈安排的亲事,偷带了意中人离家出走。那曾氏夫妻竟也不疑其他,对我们甚是同情。
此时,听了曾刘氏这般一说,我心中略有一丝别扭,只干笑着,不吭声。济度倒是笑盈盈站起来,把曾刘氏直送出门口,还一直感激不断。
房门关上了,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听得外间秋虫呢哝,一声赛过一声,我看了济度一眼。他正巧回过头来,一时两人目光遇到正着,我脸上一热,遂转过头去,淡淡地说:“睡吧。”
不为其他。这屋里事事物物都是一对夫妻所共用的,原本平淡无奇,只是这夜这时,瞧着让人心中生出一份忐忑罢了。
和衣上床。静想半刻,又觉得不妥。不看济度,径直脱了外衣,钻进了被窝,脸朝到里侧。
济度在床边站着,心中踌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心中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你也上来吧。”
良久。济度轻“哦”了一声。脱靴去衣。也上了床来。
即是对人说了我们是一对逃婚地儿女。两情相悦已久。那就做出样子来。民房之中。并不完全密封。缝缝隙隙处处可见。也只有同床共寝了才能掩人耳目。如此非常时期。古北口怕是森严得连一只苍蝇都难以混进。也只有求助于他们。我才能心愿达成。
如此。眼前这份尴尬又算得了什么?
两人并头而卧。心跳均清晰可闻。却相对无语。较之那夜新婚。这时地尴尬略胜几分。
多铎死后。济度时时都在我身边。我地心情。我地变化。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清楚了。此生再无一人能让我像喜欢多铎那样肆无忌惮。无所畏惧地喜欢上了。兴许。我再也不会喜欢上一个男人了。
这些种种。我知。他也应该是知道地。
一夜无话。
山中农户全凭日起日落作息,天蒙蒙亮时,屋门咯吱一声轻响,却是曾刘氏亲送了丈夫出门的声音,声音很小,繁多却平淡的嘱咐一遍一遍在说,只觉得让人幸福至了骨髓里。
我遂坐起来,济度也一僦而起,看着我,低声说:“怎么了?”
天并没有全亮,屋里事物并不是非常清晰,略显朦胧的光线下,他的脸格外地温柔且紧张。只让人想起,一对夫妇,某日夜深,妻噩梦惊醒,夫在一边低声询问安慰。
幻想过后,我心中却一惊,淡淡地笑着说:“睡不着了,我先起了。”说着,翻身从他身上跨过。
乡间深秋的夜晚,寒意深沉,陡然从被窝而出,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正自哆嗦着,不想肩膀上突然多了一件衣服,陌生的气息迎面而至,越发让我心中忐忑。连忙笑着,若有似无将身上披着的衣服递还给他,快速穿上自己地,随意整理好头发,急急出得门去。
曾刘氏正唧唧地学鸡叫,唤鸡鸭过来吃食,一抬头看见了我,笑着说:“怎么不多睡会?是不是吵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