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人家“康熙大帝”的皇太子,五岁随父往景山射猎,连发五箭,就能射中一鹿、四兔,简直是百发百中,自己前些日子的那些小小“战绩”,又能代表什么?
“何人为朕猎得此兔?”刘恭放下手中长弓,调转马头,对身后的少年们说道。
待郎中令周亚夫带着几人领命而去,刘恭催动胯下坐骑,目视前方,道:“朕近日读《韩非子》,见其中一篇,觉得十分有趣。”
这个时候,最靠近刘恭身边的,只剩下一个太中大夫贾谊。
“未知陛下读的,是《韩非子》哪一篇?”
“古之所谓圣君明王者,非长幼弱也及以次序也。以其构党与,聚巷族,逼上弑君而求其利也。”刘恭拣着紧要的念了两句,笑问道:“舜逼尧,禹逼舜,汤放桀,武王伐纣,此四王者,人臣弑其君也,而天下誉之。贾卿以为,此说然否?”
这是《韩非子.说疑》中句子,显然,这种想法与儒、墨两家的“禅让”之说背道而驰。
太中大夫贾谊为博士时就曾为刘恭讲经,知道天子有着从功利的角度出发,去辨析史籍的爱好,看得出在这个本来就有争论的历史事件里,天子肯定会更倾向与“弑君”一说。
由于高祖刘邦起自平民,几乎不具有法理和意识形态的任何正统性,所以在立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当朝都十分致力于宣扬秦始皇之残暴,以及关于高祖斩白蛇之类能够表达“天命所归”的传说。
虽然无法预见景帝之时,辕固和黄生关于汤武是“臣弑君”还是“受天命”的那场辩论(注1),但是在这一点上,博采百家的太中大夫贾谊倒是与主流相合,希望天子支持儒家尧舜禹禅让故事论点。
天子可以说他们“弑君”,可是自己不行,否则高祖皇帝的作为成了什么?
可惜,秦始皇当年“史官非秦记皆烧之”,没有了事实为依据,两种看法谁明显也说服不了谁。
沉吟片刻,贾谊叹了口气,道:“上古之事,史失其载,臣实不知。”
史籍失载么?
刘恭点了点头,这才是他说《韩非子》有意思的原因所在,《春秋》为经虽好,但作为史书范本,却是有点本末倒置了。
记得足以动摇禅让说根基的史料,是直到西晋时期才被盗墓贼挖出的《汲冢书》,与武帝朝孔子旧宅壁中所得古文经传并称中国文化史四大发现之二。
这两项发现曾被许多学者否过,刘恭难辨真假,但若《汲冢书》真有其事,那便必定还在汲县古冢之中。
——舜囚尧,复偃塞丹朱,使不与父相见。
要把它挖出来改写上古历史么?这可比造纸什么有意思多了
注1:《史记.儒林列传》:“清河王太傅辕固生者,齐人也。以治诗,孝景时为博士。与黄生争论景帝前。黄生曰:‘汤武非受命,乃弑也。’辕固生曰:‘不然。夫桀纣虐乱,天下之心皆归汤武,汤武与天下之心而诛桀纣,桀纣之民不为之使而归汤武,汤武不得已而立,非受命为何?’黄生曰:‘冠虽敝,必加于首;履虽新,必关于足。何者,上下之分也。今桀纣虽失道,然君上也;汤武虽圣,臣下也。夫主有失行,臣下不能正言匡过以尊天子,反因过而诛之,代立践南面,非弑而何也?’辕固生曰:‘必若所云,是高帝代秦即天子之位,非邪?’于是景帝曰:‘食肉不食马肝,不为不知味;言学者无言汤武受命,不为愚。’遂罢。是后学者莫敢明受命放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