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剑气刺得我肌肤上起了一层寒栗。我顺着他青筋暴露的手看过去,看到他的脸,脸色阴沉得可怕,眼里冰冷的杀气,足以吓退任何人。
我忽然觉得自己天真的可笑。他是谁?历史上有名的暴君,他在位十数年,惹得秦朝天怒人怨,百姓不堪压迫,起而反之。始皇暴政,焚书坑儒,史书上留下了多少百姓的血泪。而我竟然天真地以为自己了解他。天真和毁灭只有一步之差。至理名言啊。只是现在明白,是不是有些晚。
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被他的剑指着,我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只能望着他。
剑尖轻轻颤抖,发出龙鸣般的声音。
那些武士都停下手里的动作,迟疑不定地看着他,甚至那些哭泣着的人,他们都停了下来,他们在等什么,等着王上的剑刺穿我的咽喉吗?
他迟迟没有动,我心底渐渐燃起一丝希望,也许,他根本不想杀我。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身后的人是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剑已经举起,怎能轻易放下。
生为帝王,一生都被刀光剑影和数不清的暗杀笼罩,变得冷酷无情、怀疑一切,也在情理之中吧,也许他杀人,只是为了渲泄心中的恐惧和不安。
这种时刻,他的利剑指着我的咽喉,我竟然还在为他辩解,我是不是很傻。他以我为饵诱杀燕太子丹,我本该恨他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每到此时,我内心深处总有另一个我情不自禁地站出来原谅他。
我想起如玉说过的话,不可和大王顶撞。
没有任何征兆的,我忽然后退一步,以手抚心:“好疼。”
他微微一愣,手中的长剑,剑尖下垂,离开我的咽喉。
“臣妾是为大王心疼。”我松了一口气,定睛望着他。
“为何?”他冷冷道。
能说话,就说明他还未到真正疯狂的地步。我鼓起勇气道:“大王国事繁忙,还要操心后宫之事,臣妾是怕大王操劳过度,伤了身体,所以心疼。”
他眼里的眸光不易察觉地闪了闪,看着我:“是吗?”
听出他的语气已经平和了许多。我扭头望着那些跪着的人道:“他们都是臣妾宫里的人,若犯错,也是臣妾管束不严,大王若要责罚,就责罚臣妾吧。”
他顿时变了脸色,冷冷道:“你可知他们犯了什么错?”
“大王当年曾经下过一道旨意,驱逐所有列国之人,廷尉李斯也在被驱逐之列,他为大王上了一道谏逐客书,大王可还记得?”
他对我的话不置可否。
深吸一口气,我继续道:“燕国太子丹是燕国派到秦国的质子,秦国自秦昭公以来,从未有诛杀质子的先例,所以臣妾斗胆,力谏蒙恬放走燕国太子。这样,天下人都会以为大王是宽宏大量,胸襟开阔之人。大王若觉得臣妾这样做错了,大王就责罚臣妾吧,臣妾甘愿受罚。”
他沉默了很久。
我一动不动地站着,心中忐忑,他能够接受李斯的谏逐客书,却未必会接受我的劝谏,毕竟,李斯是良臣,而我……却是他后宫众多女人之一。
更何况,他也不是一个从谏如流的君王,史书留下更多的是他的暴虐和残忍。
“来人。”他突然提高声音唤道。
赵高穿过人群,飞快地跑了过来。
“将这些人拖出去,重打五十宫杖。”他冷冷的声音道。
“奴才遵旨。”赵高的目光从我脸上一掠而过,退了出去。
哭泣声再次响起,我动了动嘴唇,他立刻道:“不必再说了,没有照顾好夫人,本是死罪,寡人已经为你破了先例。”
我一时无语。
听着那哭泣声渐渐远了,大殿里恢复了方才的宁静,我弯下腰,向眼前这动辄取人性命的暴君施了一礼,准备离开。
他一把将我揽入怀中。
“心口还疼吗?”他握过剑柄的手,小心地拥住我。
刚刚看到他毫不留情地用剑指着我,这一刻,他语气里的怜惜让我一时无法接受。
我木木地靠在他怀里,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似乎有些怜爱地抚了抚我的长发。
我咬紧牙关,继续温顺状,小鸟依人般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跟寡人回咸阳吧。”他在我耳边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