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抬头看我。
我不闪不避地看着他。
他的目光冰冷锐利。
我几乎失去勇气,但我仍坚持说:“请王上恩准,让臣妾送赵夫人灵柩回归故里。”
他的怒气象即将爆发的火山。
我静静地跪着,静静地等。
“不准。”他怒声喝道。
有一刹,我感觉又回到了当侍女的日子,那时他也是这样恶狠狠地吼我。
自从做了他的夫人,他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过话。
“臣妾恳请大王。”
“不准。”
“请王上恩准。”
“不准。”
“王上。”
“不准。”
象是陷入了一个怪圈,就这样僵持着。
他的怒火越烧越旺,我依然坚持:“王上若是不准,臣妾就一直跪在这里,跪到王上答应为止。”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突然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拂袖而去。
宫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巨响,他的脚步声沉重地象石块坠落。
我稍微挪动了一下,好让自己跪得舒服一点,坚持得久一些。
地板很冷,春天的夜晚,寒气非常重。
我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病后的身体,正如太子丹所说,大不如前了。
稍微多走几步,便会气喘,肩上的剑伤,一到阴雨天就会隐隐作疼。
这样孱弱的身体,还能活多久,我不愿去想。
天不知不觉亮了,小妍急匆匆赶来,送来一件厚厚的披风,和一个软软的坐垫,外加一杯热茶。
我不肯要。
她急得流泪,我依然不肯。
我知道,我在内疚,我无法原谅我自己。我只能用这种折磨自己的方法,才能让我心里好过一些。
如果不是我的疏忽,赵夫人不会死。
回邯郸是她唯一的愿望,我一定要帮她实现。
腿开始疼,后来便渐渐麻木了。寒气一丝丝地吸入身体里,血液都似快凝固了般。
这天早膳后,我开始咳嗽,胸口一阵阵发闷。
午后,我咳出了鲜血,映在帕上,醒目的红。
只是短短几个时辰。
我知道,我已经坚持不住了。
他一直没有来。
是我高估了自己么,在他心里,我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宫里的女人多了去了。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分别。
这样死了,是不是也很好,从此不用再烦恼。当初被离姻推下河,我就该死了,心已经没了,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我的灵魂因为意识的模糊,渐渐离了这身躯,在虚空中飘,我仿佛看到赵夫人明媚的笑颜。
“灵姐姐,灵姐姐,不要跪了,你会死的。”一个小小的身影赶了来。
是扶苏公子呢,想不到竟然是他。
“我去找父王,我去求他。你等着。”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远了,我依然飘浮着,浑身说不出的畅快,若死亡真得如此美妙,谁还畏惧死亡呢。
上天教世人怕死,只是为了让世人珍惜上帝赐予的生命吧。
一大片阴影遮住了我。
我模糊的眼里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为什么?”
我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问。
他是在问我吗?问我为什么这么傻,问我为什么自己找死。
我也糊涂得紧,是因为死去的赵夫人吗?还是因为嘉,那个藏在我心底最深处的男人。那个一笑便俘获我的心,却最后不得不放手的男人。
就算我真得死了,他又如何会知道,这样的付出,是不是太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