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涤墨池离书逸斋并不甚远,是一个大约七尺见方的小池子,掩映于芳草翠林之间,甫一靠近便能闻到淡淡墨香飘来,池周布以大块卵石,一角立有太湖假山。池水深不过胸,却黑幽幽瞧不见底,这样一处地方,若非有人带领,寻常人过往是决计留心不到。
琉璃立于假山顶上,凝望深不见底的池水沉思,王朝马汉正光着膀子站在黑幽幽的池中摸索,另有三名衙役亦是浑身湿漉漉地立于一旁喝着姜汤。
这三名衙役均是王朝马汉找来忠诚可靠之人,不过巴掌大的地方,五名膀大腰圆的壮汉分做两批下去,都显得池子有些紧了。便是这样在这黑得瞧不见底的池子里细细摸索了两个时辰却毫无所得,玉如意没找到,破铜烂铁却摸到一堆,也不知这样一个地方哪来这些个乱七八糟的物件儿。
此时已近中秋,池水已有些凉意,而王朝马汉却依旧耐心地在池中仔细摸索,毫无放弃之意。便是琉璃立于假山之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这池水也足足待了两个时辰。眼见情势再入僵局,展昭禁不住有些焦躁。
就在此时,一直立于假山之上的琉璃忽然开口道:“够了,展昭。叫他们上来吧。”
王朝马汉一怔相视一眼,对琉璃拱手道:“姑娘,我等还可再找一阵。”
琉璃摇首道:“入秋水凉,此处地阴,你等这样泡水,再下去定然落下病根。上来罢。喝点姜汤。”
“姑娘……”另三名站在岸上的衙役亦上前劝道。
琉璃摆手道:“休要多言。这般找寻依旧无所得,再找下去也是一样。上来罢。”
王马二人迟疑相视一眼,见展昭对他二人亦是点了点头,遂不再坚持,于是上岸歇息。
琉璃却依旧待在假山顶上没有下来,而是蹲下身,凝视动荡水面一言不发。
展昭不由轻轻一叹。不是没有搜过假山或周边,却是细细搜过,亦是近乎掘地三尺,连池边的石块都一块块细细地摸了过去,却依然一丝线索也无。池底本就是他们最后一线希望,而今连这最后一线希望却也愈发渺茫。
究竟亦聪会将玉如意藏于何处?难道他们一开始的推断就错了,玉如意已被送出王府?!展昭不敢再想下去,眉头深深拧成了一个川字。
如果……如果……真的错了……
展昭脸色苍白,身形笔直立于岸边,如琉璃那样死死盯住池水,满面肃杀,紧握剑身,指关节卡得生生发白。
似是受了二人情绪影响,众人皆自默然无声,池边一片寂然,便是一旁芳草翠丛亦是一派死寂。
琉璃这样盯着池水不知多久,忽然开口问道:“平日里亦聪来此涤墨都是站在什么位置?”
众人一怔,余忠忙回道:“此事小的不甚明了。亦聪平日来此涤墨大都独自一人,至多便是亦潇陪同前来。”
“亦潇?”琉璃眯眼凝望水面,淡然道,“可否请他前来?琉璃有些事项请教。”
余忠一怔,不由几分为难。这亦潇与亦聪甚为交好,亦聪之死属他最为激愤,对琉璃记恨亦深。这般前去相邀,只怕他听闻是琉璃姑娘问话,多半是爱理不理,指不定还不肯来。若是如此又该如何是好?
正为难间,却见琉璃忽然立起,自怀中掏出一件玉佩向他扔来,余忠手忙脚乱地接到手中一瞧,竟是王爷的羊脂夔龙配,不禁一怔,便听琉璃淡然道:“王爷曾有命,执此佩于王府之中便宜行事,所有人等皆应全力配合,不得有误。余叔尽管带此佩前去请亦潇前来便是。”
余忠闻言心中略微安定,向着琉璃拱了拱手正待离开,展昭却忽然叫住,转头对王朝道:“王朝,你且随余叔一同前往,务必尽快将亦潇先生带来。”
王朝会意地点点头,便随余忠一道去了。
………………
时值亦潇正与亦抒、亦朗在鱼乐亭饮茶,三人正自谈笑风生,忽见余忠领着王朝匆匆忙忙赶到近前,拱手道:“请三位先生安好。琉璃姑娘请亦潇先生前往涤墨池有事相商。”
“琉璃?!”三人闻言面面相觑,亦潇冷笑一声:“她找我何事?莫非怀疑玉如意藏在我那?”
王朝恭敬道:“回先生。琉璃姑娘只是有些事项请教先生,还请先生赏脸。”
亦潇冷哼一声,懒洋洋道:“既然请教,自然要她亲自前来相邀才够诚意。派你前来又算什么?”
“你!”王朝气得脸色铁青,但硬是将这口气生生忍了下来,冷然道,“王朝奉命请先生往涤墨池一行。还请先生务必赏脸。”
亦潇冷哼一声:“亦潇忙得很,不便奉陪。若是琉璃姑娘有事,不妨待亦潇明日忙完之后再行拜访。”
今夜子时便是期限,他却偏说明日才往,显是故意为难。王朝只觉一阵血直往头顶冲,咬牙硬压了下来,忍怒道:“今夜子时便是琉璃姑娘与王爷所约之期。却不知先生现下何事会比找到玉如意更为重要?”
亦潇冷笑道:“军令状是琉璃姑娘主动与王爷订下的,与我何干?”
亦抒与亦朗相视一眼劝道:“亦潇何必如此?便应邀前去一趟又如何?兄若不欲,我等二人陪同前往也未尝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