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如期举行！</p>
天刚亮，上榜的一百一十位学子连同额外获得名额的二十位世家子弟一起，在金光门列队等候。</p>
等宫里的管事公公和礼部科举员外郎出来，一起领着到太学所在的崇文殿。</p>
一进大殿就看到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桌案，然而案上摆着的却不是笔墨纸砚，也不是考卷，而是热腾腾的早饭。</p>
在内侍的带领下，大家各自找到写着自己名字的桌案，站立。</p>
打头的李公公站在上首，笑眉笑眼道。</p>
“这是陛下的恩典，恐诸公起得早有未来得及用膳的，空着肚子就来了。故而命膳房准备了些吃食候着。陛下吩咐了，吃饱肚子才好干活。诸公就请便吧。便是吃过了来的，也请将就着用些。到底是万岁爷的恩典！”</p>
这一番话说得，诸位学子当即跪地叩首，三呼万岁。</p>
等起来之后，虽不敢交头接耳，但也人人在心中感叹，小皇帝是个仁厚明君。</p>
看到这一桌热腾腾的早饭，林真颜是毫不客气，坐下了就开吃。还真给陛下料到了，确实有为了早起而来不及吃饭的。</p>
他就是其中之一。原准备着今天打一场硬仗，却没成想小皇帝替大家考虑周到了。</p>
扫视了桌上的吃食，热腾腾的白粥一碗，两碟适口的小菜，一盘馒头外加一碟油炸的甜面果子。</p>
食物算不得高档，但內府所出只有一种精致。粥熬得好，米粒都开了花，一层厚厚的米油浮起，可见是真材实料，米也好，水也好，烧得火候也好。</p>
两碟小菜各有不同，但皆是适口的酱菜，酸辣咸甜，爽脆干净。</p>
馒头简简单单，就是市面上最普通的刀切。然而面用得好，发的透，雪白蓬松，香甜可爱。</p>
面果子很小巧，过油炸的透彻，金黄油亮，撒上细细的糖分，颇有一种阳春白雪之感。</p>
最难得，全是热的！</p>
从内府膳房到崇文殿可有段路，如今这天虽不算，可也绝不热。这一路过来，若是不仔细保温，热的也凉了。</p>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伺候的人是用了心的。</p>
为什么用心？自然是上头吩咐了，下面的人才会用心。</p>
故而陛下对学子们的心，却是算得上体贴的很。</p>
让人心里暖暖的！</p>
这一手皇恩浩荡，让林真颜对小皇帝再一次刮目相看。陛下瞧着是个孩子，但心思绝不是无知孩童。</p>
小皇帝有心机，这自然是极好的。因为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投奔到陛下门下，自然乐意她是个有手段有头脑的“圣贤明君”。</p>
坦坦荡荡吃了一顿早饭，内侍们又轻手轻脚的把席面扯了，奉上香茗。</p>
此时天色已经全亮了，太阳正在徐徐升起。暖融融的光从大殿门口射进来，照在吃饱喝足的学子们脸上，身上，人人都觉得一份适宜。</p>
喝了一盏茶，方才主持的内侍李公公又来了，请各位学子起身到御花园逛逛。</p>
嘿，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今儿个人人都知道是来考试的，结果小皇帝愣是不提考试，就带大家吃喝玩乐。</p>
这是个什么道理？</p>
有不明白的，自然也有明白。</p>
林真颜知道这是要腾空崇文殿，正式布置考场了。</p>
御花园是什么地方？皇家的花园，奇花异珍，看看也好。</p>
大家随着李公公一起出去，排着队就跟小学生春游似得。吃了粥喝了茶，肚子里全是水，又一走动，难免有些不方便。</p>
然而内侍们考虑周到，早已经安排下了方便之所，由小太监们领着学子去方便。</p>
却原来这一趟御花园之行，也有这个意思。</p>
林真颜暗暗在一旁瞧着，心里是越发佩服陛下心思缜密，体恤温存，手段高明。</p>
这一番还没考，就已经把学子们的身心都给笼络住了。</p>
春风吹绿大江南北，御花园里花木苏醒，枝头嫩芽翠叶，确有一番看头。</p>
但他扫了几眼就没了兴致，看风景还不如看同行的学子，随行的内侍多。</p>
同行的一百一十位考中的学子，大家在京城已经都相熟了。便是不熟也是有所耳闻，都是真才实学。</p>
与他相熟的也有几个，其中便有在文庙大出风头的刘青亘，正和几位相熟的学子一起慢慢游览。而那二十个来自国子监推荐的世家子弟中，他又一样瞧到了那个跟陛下相熟的林大战。</p>
当然，此时他已经知晓这位大战兄的来头，乃是当朝权臣摄政王展万钧的嫡子，世子爷展麟。</p>
实话说，得知“林大战”是摄政王世子的时候，他着实是吃了一惊。</p>
并非为对方显赫的身份，也并非为刘青亘竟然是摄政王一党，纯粹是没想到世子爷竟然和小皇帝关系那么好。</p>
这一发现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全天下都知道王爷和陛下是水火不相容，便是相容也只是做个样子。自打小皇帝登基坐朝以来，和摄政王斗法无数，胜少输多，至今仍被压得死死的。但王爷虽处上风，却也始终无法取而代之。如今这个局面是斗而不破！</p>
既然是斗，便是敌对的，那没道理世子爷跟小皇帝亲。倘若说这两位小人精也是在做戏，那他真不得不佩服皇亲贵胄果然出身非凡，小小年纪都这样心机深沉。</p>
但倘若不是做戏呢？</p>
这意味着什么？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p>
这一深思，就叫他思出一背脊冷汗。</p>
三场大考，他是花了很多心思的。得知主考官换成了摄政王，京城里的学子们都在动心思，很多人都把王爷当年的卷子翻出来揣摩学习。依照主考官的喜好写文也是历来有之，并不稀奇。</p>
骈文体他也会写，而且写的很好，这是个优势。</p>
但见识过了陛下的风采，他心里的天平已经倒向了这位小皇帝。能卖于帝王家，谁又愿意跟着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权臣。</p>
别的学子还只顾着考虑摄政王的喜好，而他却已经抢先一步考虑小皇帝的喜好。</p>
小皇帝喜欢什么样的文章呢？</p>
不知道！</p>
小皇帝在天下学子满朝文武的眼里就是个半文盲，连太学都没毕业，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羸弱毛孩子。</p>
她能有什么学问！</p>
这样的人最难讨好。文章写得再精妙，万一她看不懂，也是白搭。</p>
对了！好不好再其次，要紧的是得让她看得懂。</p>
那么写什么样的文章能让一个半文盲看得懂呢？当然是大白话！</p>
可写大白话就等于完全抛弃摄政王的喜好，这又让他踌躇了。</p>
十年寒窗就等一朝，倘若他赌输了，怎么办？</p>
输了就输了！输了大不了三年以后再来！三年以后倘若小皇帝还没倒，那说明他就没选错！大丈夫行事，若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一百年都白搭。</p>
赌了！</p>
当然也不能盲目的赌！聪明如他，岂会犯傻。他偷偷观察了刘青亘，发觉他对骈文并无特别喜好，而且也没跟着别的学子们一起卖弄文采风流。学子们聚在一起讨论摄政王的文章，这位也是兴趣阑珊。</p>
虽那时还不知道刘青亘跟摄政王府有关系，但他约莫觉得这位青亘兄是个有来路的。既然他对骈文体不感兴趣，那肯定是有原因的。</p>
故而他也就对自己的赌注更有信心。</p>
果然，一朝放榜，榜上有名的都没有写骈文体。</p>
他心里是又惊又叹，又喜又忧。</p>
惊的自然是没想到摄政王的口味变了，叹的自然是刘青亘果然先人一步，喜的自然是自己押对了赌注，两头都没得罪，忧的则是有刘青亘在，自己的好总有点显不出来。</p>
但不管如何，他也是中了。</p>
接下来殿试，自然是要全心全意讨好小皇帝。</p>
但不知，小陛下会出什么样的考题给大家呢？</p>
万岁爷的喜好，大家都有点摸不着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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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御花园逛了一圈之后，李公公就带着大家回到崇文殿。</p>
一进去就感觉整个气氛都变了，原先大殿里熏着香，此刻香炉香鼎全撤了。换上了清一色的香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