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住的是个年轻的实习医生。脸涨的通红,被李真的慑人气势吓地说话也结巴起来:“不不不不是不报警……我,我们用的是远程报警……那个装置,直接在值班室里报警地……病人病病病情突然恶化,我我我们也是提前赶过来了。不然你你能一喊就喊到么……”
两边的医生也连忙向他解释,却并没有对他地粗暴行为指责太多。李真在这医院照顾了妹妹四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么一对苦命的兄妹,因此对他在妹妹生命垂危时候表现地失控情绪表示了最大限度的容忍。
“嗨!”听了医生地解释,李真满腹的怒气陡然失去了发泄的出口,松开了手指,又一拳砸到了身后的墙壁上。雪白的防水涂料竟然被这用力的一拳砸的起了裂缝。看的一旁的护士们直吐舌头。
医生们躲瘟神一样连忙避开了,只余李真与林惜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看着门顶的红色字样发呆。
“李真。会没事的。”林惜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只得从提包里抽出支烟递给了他。
“谢谢……不用了。一会她会从里面出来的。会闻到。”李真勉强的笑了笑,又将双手插在发间。用力的揉了揉。
“……”林惜愣了愣,也打消了己吸烟的念头。将烟盒丢进了提包。
四十分钟以后,红灯终于变成了绿灯。护士们刚刚推着女孩走了出来,李真就扑了过去,语气完全不似平日的沉稳:“医生,她怎么样了?”
随后出来的医生摘下口罩,皱起了眉头着:“已经没问题了,脱离的危险期——不过你们刚才给她喝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病人的大脑似乎受到了严重刺激,引发心脏短暂停跳。”
李真与随后走过来的林惜面面相觑,努力回想着刚才的情景,却并不能找到什么原因。然而就在所有人都略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还戴着氧气罩的女孩突然一阵痉挛,在罩子上喷出了一片白雾!
“快推回急救室,快!”沉稳的医生也在瞬间乱了阵脚,刚刚脱离危险期的女孩病情竟然又出现了反复,这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之后,急救室门外又剩下了李真与林惜两个人。
李真愣愣的看着还略微晃动的急救室门,半晌没有说出有句话来。而他身后的林惜则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头——刚才的情景她看的清楚,似乎是己刚刚靠近……女孩的情况就又恶化了啊……
二十四
当李真的妹妹再一次从急救室里出来的时候,林惜没有靠上前去,而正如她所料——女孩的病情果然没有再次恶化。
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站在门外看着李真同护士们一起把女孩小心的抱上床,紧紧的皱起眉头。一个模糊的想法在心里沉浮,但始终理不清头绪。
医生在病房里同李真说着些什么,而李真的脸色渐渐变的难看起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林惜握紧了手——虽然还不知道确切地原因,但她已经朦胧的感觉到女孩的病情反复与她有着脱不开的关联。就像两块同极的磁铁,一旦靠近便不遗余力的将对方推开。
再联想到她与己相似的容貌。她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甚至连李真走到了身边都没有发现。
“走吧,这么晚了,去吃点东西。”他伸手去接林惜地提包,声音有些疲惫,嘴角挂着一丝苦笑,似乎在努力的让己看起来轻松一点。
“她怎么样了?”林惜愣愣的看着他,希望能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些端倪。甚至没有来得及对他拿过己地提包这个动作表示抗拒。
“医生说情况很不稳定,大脑受到了刺激,病情可能会恶化……建议我转院治疗。”他伸手揉了揉额角,呼的吐了一口气。对林惜笑了笑,“把你也扯进来了,耽误你这么久。我知道你最麻烦,吃过晚饭我送你回家吧。”
也许是因为心里那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歉意,林惜没有拒绝他的提议。而是默默的同他并肩走出了医院地大门。
门外灯火辉煌,车流如梭。这个城市起伏的地形使得它的夜景显的格外美丽,因为地处南国,植被茂盛,又使它在现代都市的氛围里增添了不少柔和的气息。
但两个人似乎都没有欣赏夜景的心情,就那么沉默地走了几分钟,各想着各的心事。
“她地病……很严重么?”林惜先开了口。
“之前也不乐观。但还可以维持。只是这一次……唉,不知道为什么变成这样。”李真苦涩的笑笑。又叹了口气。
“你之前说过要给她转院……转院要花多少钱?”她咬了咬牙,问。
李真略微惊异地侧脸看了她一眼。却发现身边这个女孩的脸上似乎是一种犹豫不决地神态,在两侧映出的灯光下泛着清冷地寒意。“十几万吧……医生说她的病不是治不好。只是缺少更有效的治疗手段。可是医院这东西……你也知道,几乎就是一个无底洞。我现在也只能维持妹妹目前的治疗条件而已。真想转院的话……唔。也许我可以考虑去打劫银行。”他说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却发现林惜微微的低下了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也许她想到了己的身体吧……唉。李真看着她纤细的身影,胸口郁郁的情绪又一次翻腾起来。
但林惜的心里却另有心事。十几万……己这里正巧有十几万。医院里女孩病情的恶化似乎是己造成的,尽管并非有意,但这种没有人发现的无心之过更让人心里不安。她偷偷看了看身旁的李真,知道他的心里并不轻松,却强迫己在林惜的面前表现出无所谓的神态来。
每天打三份工……晚上去做打手……还有一个病情恶化的植物人妹妹……她在心里苦笑,这个家伙似乎并不比己轻松。四年前,他也只是一个中学生吧?是怎么熬过来的?
远处几个年轻人笑闹着走了过来,头上蓬松凌乱的头发与叮当作响的服饰无一不显示着这个年龄段的人特有的张扬无独特品味。他们在经过两人身边时还忍不住多看了林惜几眼,而后在错过身之后发出一阵暧昧的笑声。这种平日里足以惹恼她的情况却在今天令她的心里感到一丝苦涩——都是差不多的年纪……有的人可以放肆的大笑,尽情的寻欢,而有的人却只能生活在痛苦与恐惧里,为着一些远超他们能力的事情担忧苦闷。
这就是命运,残忍又冷酷的命运。
两人走过一块发散着白光的巨大广告牌,强烈的灯光将人们映照的纤毫毕现。而就在这一瞬间,林惜发现,李真的额角竟然有了几根白发,在镁光灯下闪着亮晶晶的光。
他也……只有20岁吧。林惜愣了愣,而后在心里幽幽的叹了一声。
附近没有找到ATM取款机,而李真的钱又大部分为林惜交了住院费,因此他不得不放弃了请她大吃一顿以缓解两个人共同的抑郁情绪地想法。转而进了一家连锁快餐店。
林惜坐在位子上,而李真跑去点餐。不多时,就见他托着两份食物走了过来,一份咖喱鸡饭,一份工夫鸡腿饭。
平日里一天一餐对林惜来说似乎是很常见的事,而今天也许是因为昏迷了一些时间,她倒真的感觉饿了。接过李真手里的托盘,说了一声谢谢以后她便取出了一旁的塑料刀叉。
然而李真却将己的盘子向一旁一推。小心的把她的盘子移到己面前来。
“……?”她有点儿莫名其妙,这家伙打算一人吃两份么?
“鸡腿连在一起地,先给你切开——你这样的美女总不能用手抓着啃吧?”李真看到她脸上那种迷茫又有点傻气的表情,从她的盘子里拿起刀叉。微笑着解释。
二十五
林惜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反对,而是愣愣地看着李真小心翼翼的切着炸成了金色的鸡腿肉,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塑料的小叉子似乎并不牢固,在切到鸡腿关节时候突然一弯,还剩下地半只鸡腿就要滑出盘子。李真连忙用刀子把鸡腿稳住。却又不小心碰到了托盘里的西红柿浓汤,溅的手背上一片滑腻腻的红。
“……技术性失误。”他手忙脚乱的拿起纸巾擦了擦,发现林惜一直沉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点微笑。
“我来吧。这种事我比你在行。”她笑着取过托盘,拿起刀叉,而后……李真的嘴巴就张大了。
淡黄地塑料餐刀在她纤细洁白的手指间似乎有了生命,快速却极有条理地游动着,甚至丝毫没有碰触到鸡腿骨。上面的炸鸡肉就全部被切成了刚好可以放在嘴里地小块。
“……你……怎么做的到地?”李真惊讶的出了口气,看着林惜得意地用小叉子叉起一块鸡肉。放进了嘴里。
“如果你从八岁开就始练习怎么用小刀片,你也做的到。”林惜耸耸肩看向窗外——外面是热闹繁华的步行街。各色男女在流光下走着笑着,衣装鲜亮。意气风发。喧闹与浮华似乎抹去了街上人们的**性,使得他们成为了灯光与夜色下的一个整体。用或匆匆或悠闲的步伐走出了一片繁华的光影。而当他们从这街上离开,分成更加细微的人流回到各的小窝中时,一件件烦恼便会从这种虚幻的繁华感背后扑上来,将他们拖进各的世界里。
这个世界上大概上没有彻底幸福的人的,每个人都会有烦恼,而每个人的烦恼在己看起来都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事。也许是见到了李真的艰难处境,林惜机械的咀嚼着嘴里的东西,脑海里突然生出了许多感慨来。
而对面的李真则已经大口的吃起东西来,吃的很仔细,连一粒米饭也不放过。林惜看着他不甚雅观的吃相,在心里推测也许是多年的逃亡生活使得他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就如许多从饥饿中逃生的人们被救援之后会寻找食物塞满己的储藏柜一样。
“你不担心王巧巧么?她可是己走掉了。”林惜挑开菜里的一粒花椒,又挑开一些香菜,然后剔去了几块细小的姜,之后又用刀子划掉了叉子上的几段小葱叶,才将一块鸡肉送进嘴里。
李真看眼睛发直,半晌才道:“送你去医院的时候给她打了电话,不过——你平时都这么吃饭?”
“不是。”林惜摇摇头,“平时我是不会让人放这些东西的。”
“那么以后谁娶了你,可就有的忙了。”他笑着拿起一边的可乐喝了一口,吸的杯子里呼噜噜直响。
“恶心。”林惜皱着眉头赏了他一个白眼,却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愤怒来。也许越了解李真的生活,她从前对李真的往往相互怜悯,而这怜悯也使两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唔……像这样,多好。”李真微笑的着看她,“平时里冷冰冰的,却发现你笑起来更好看。如果你再温柔一点,我保证全校的男生都会发疯。”
“李真,你现在是不是脑袋发昏呢?”林惜皱起眉头,用手里的餐刀敲了敲盘子的边缘,“第一,别总和我说那些恶心的事情,第二,我们很熟么?”
“哦?我们不熟么?想不想知道你昏过去以后是怎么来到这医院的?”
怎么来到医院的?林惜一愣,她倒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是被救护车送来的吧……可是那之前?她突然想起在己即将昏过去时李真跨上来的那一步,脸上突然一红,慢慢的侧过头去。
“当时我抱着你往校门跑,你的手可是紧紧抓着我的衣领不放开呢——这样还不算熟?”李真看着她罕见的害羞表情,得意的微笑。
“李真!你欠揍是吧?!”羞恼的林惜在他的刺激下终于还是按照她一贯的风格选择了凌厉的可以杀人的眼神和冰冷的语气。这一声怨气十足的低声呼喝甚至引来了附近几桌子的视线,周围短暂的安静了下来。
始终无法理解林惜为什么会对涉及她身女性身份的话题如此敏感的李真也短暂的一愣,随即抱头故意的大叫:“林惜……我错了,我不该吃那么多,这两份东西都该给你吃,你饶了我吧!”
周围的人们也是一愣,随后发出低低的笑声,又纷纷转过头去投入己的话题。而林惜的怒气也被李真的怪模样冲淡不少,强忍着笑意抿了抿嘴唇,推开面前的盘子拎起提包:“走吧。”
推开了大门,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外面开始零星的掉起雨滴,风却不大,似乎并没有演变成大雨的趋势。几个女生早早的撑起雨伞,生怕有限的几滴无根之水会弄花了己的妆或是弄脏了己的头发。
林惜的皮肤会像她一样,一直素面朝天风来雨去,却依然保持着细腻光滑。
李真从后面赶了上来又要伸手去接她的提包,林惜却将包在胳膊上拉了拉,没有再让他碰。已经从刚出医院时的那种恍惚状态中恢复了过来,她然不会让李真去行使这种“男士的特权”,在她看来,这种大多数女孩子觉得很然的行为……更让她觉得是对己的侮辱。<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