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丽燕跪在堂下,把自己的身份报了。()羿大人便问她曾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
曲丽燕垂着脖子,偷偷转去看玉森的脸,没料想撞见了玉森两道灼灼逼人的视线,那视线好像利剑指住了她的脖子,曲丽燕便结巴了:“禀……大人,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我不认识倪四!”
羿大人又用袖子遮住脸打了个呵欠,问道:“你既然不认识倪四,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原告又为什么会专点你的名字,让你上堂作证?”
“我……我也不知道,我并不认识这个丫头……兴许是指使她的人要害我吧?”曲丽燕早就对桑晴晴说过,没有万全的把握她是不会站出来指证玉森的,方才看形势不对她就算计着要开溜,哪知道看热闹的百姓太多,把她拥在前面,她挤不出去,正在发急,又听见上面小红已经点了她的名字,一边的官差已经过来领人了,这才万般无奈地跟着走了上去,上去了她也不会蠢到自己往刀口上撞,自然就推个干干净净了。
“退下去吧……”羿大人不再多问曲丽燕,挥退了她,转而对玉森点点头,强作威严,脸上现出丝微笑来,说道:“看来,其中确有文章。”似乎是很满意这些证人们的识趣,没有叫他为难。
转回头来,羿大人重又板起面孔,重重拍下惊堂木,“啪”的一声听在小红耳里仿佛要震破耳鼓一样,泛着回音不住嗡嗡回响着。
怎么会这样,怎会有如此无耻的人?难道真是有钱便能手眼通天么?小红跪在堂下低着头,身体开始止不住地打起抖来,一阵冷似一阵。两旁衙役应和着堂棍点地的威武喝声也渐渐远去,整个公堂静得出奇,堂外嘈杂的议论声也听不见了。跪在堂下,缩在袖里的小手紧紧握着拳头,握得指节苍白指甲几乎要陷入掌心里去。
小红复又抬起头来,看着“高悬明镜”牌匾下公案后坐着的羿大人,口中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像出了水的鱼一样张合着却不闻声音,手中的惊堂木一下一下的拍击着案面。转头去看跪在一边的曲丽燕,前几日才见过,倏忽间,怎又如此陌生了呢?她就那么苍白地,那么畏缩地跪在那里,不时拿眼角瞟着玉森瞟着自己,她看着说不出的鄙夷,似乎不再是枫陵镇上那个俗艳却热情的大姐姐了。小红的目光越过她,望见了玉森和骆二,两人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花,只是骆二眼里的寒光更盛,而玉森则满脸笑容不断向上打着躬。再转回身,望见站堂口在人堆里的晴晴和关蒙。关蒙一脸沮丧,他的眼光一碰到小红的眼光,就无奈地转过头去闭上眼。晴晴急得泪在眼眶里直转,不住扯着关蒙的袍袖追问着什么。无心呢,无心在哪里?小红拿眼遍寻了人群,却始终是不见他。
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掉到了自己身上,小红忙转回头来。见是一支红头签子,正落在自己膝上。耳听得又一片水火棍拄地之声合着两旁的“威武”声,不知从哪里出来两个官差,拾起地上的签一边一个架起她便走。
眼见着一路下堂,差人架着从堂前走过,小红还自浑浑噩噩,走过晴晴和关蒙面前时似乎还笑了笑,她也不是在安慰他们,只是对着他们两人所站的地方发了一阵苦笑。
晴晴在人群来挤来挤去,要跟着小红一起去,被关蒙拽住了,她口里喊的是什么依旧听不见,但满脸的眼泪却是分明的。忽然,关蒙一个没拉住,晴晴挣脱了他要扑将过来。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了玉蝴蝶来,一把扣住晴晴的肩头叹了口气。小红见到了玉蝴蝶,便也冲他笑起来,他也勉强扯出个笑脸来,却比哭更难看,笑罢却仿佛突然想起什么,逃一样的挤出人群不见了。
当时小红便被收了监,让李妈验看头顶的发旋时打开的头发也没来得及整理,就这么披头散发地被官差拎起后脖领子拖了下去。好在那几个官差对小红都是存了怜惜之意的。他们站堂站得多了,经历得也多了,就都看出这场官司里诸多夹缠不清的地方,知道小红定是背屈含冤,想着她从小爹娘就被害了,如今为爹娘鸣冤官司打输了,倒落个充为官婢的下场,谁不唏嘘?因此拖人也就是做个样子,没揪住皮肉狠抓,在分配监牢时,也给了她额外的照顾。
监牢不是客栈,自然没有高床软榻,茶水手巾,一样的都是泥地上铺着稻草,一边放个马桶就是全部的家当了,唯一不同的是,所谓优待监房,便是朝南,通风,干燥,墙上还开有个小窗,白天能照进来点太阳,也准许家来人探视,定期送来被褥、换洗衣服什么的。所谓劣等建房就是背阴,不通风,潮湿阴暗没有小窗,终年不见太阳。也不准家人探视,进了这样监房的犯人就只能铺盖稻草,老穿脏囚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