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旋即甩了甩脑袋。()宫廷里要偷偷生一个孩子哪有这么容易,就算把私孩子当成皇帝的龙种生了下来,那孩子不是已在降生当夜的大火里被烧得半焦了么?就算这个半焦的孩子侥幸活了下来,那他也是宫廷丑闻的证据,皇帝老头戴了绿帽还能对这孩子这么好?虽然这猜想荒唐以极,可江清酌的一步登天,终不会只是献宝居功这么简单。
江清酌带她来这里,是要给她一些提示,让她自己悟出前情的根由吧?可现在她还想不明白。
这个雕刻出来的字不能旋转,也按不下去,显然也没什么机关藏着。这一定不是江清酌的东西。他工于机关巧术,怎么会造一个毫无玄机的匣子呢?再者看匣子上的铜锁扣,青黄斑驳,就知不是新造,从铜锈上推断,这只盒子造成时,或许江清酌还未出世呢。
锦书将匣子放回供案上,百无聊赖了一阵,想起上一回来此所为的荔枝酒。这真的是仙酒么?它真的治好了江清酌的腿么?不知这殿里还有没有,不知它被藏到了哪里。无人看管着她,她便不觉大胆放肆了些,在正殿与左右两间偏殿里跑来跑去,翻找了一遍殿中陈设,也不见有坛坛罐罐摆在外面。她正待要敲地砖找隐藏的地窖入口,却听见头顶一阵“吱吱”的讥笑声。
她抬头望去,江清酌的那只金毛小猴不知什么时候已蹲在了大殿房梁,正抱着个绿幽幽的物事冲她直笑。这大殿门窗锁闭,不知它是从哪里钻进来的,锦书不理它,它笑了一阵,忽然就将怀里的东西投了过来。
锦书抬手接住,一入手就知不是这金毛小猴淘气扔过来的暗器,却是个新摘的碧绿荷叶包,打开时,香气四溢,里头整整齐齐码着片好的烤肉。看来江清酌也知道将她留在这徒有其表却无人间烟火的宫殿里练习辟谷不大妥当。万一她饿极了拿起供案上的果品来啃,那不是对故去的沈昭仪大不敬了么?
金毛小猴抛下一包烤肉后蹿蹦着从房梁上跑了出去,不多时又回来,抛下一小坛酒来,险些砸在她脑门上,幸亏锦书眼疾手快接了下来。接着那只金毛小猴又跑了几个来回,抛下些面点和果品。
有了这殷勤的一次次搬送,锦书对金毛小猴先前的恶感一扫而空,她招招手,示意它下来一起享用,可小猴却又作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去了。锦书也不客气,将荷叶包一并打开,一人在这丹荔殿中开起了宴。她本就是千杯不醉的天赋,一小坛酒于她不过是漱口,宫中的琼浆玉液到了她这里也全然白费了,灌下去刚品出个滋味来,就化作酒泪从眼睛里淌出来,一点也醉不倒人。她早已习惯,也没将小酒坛打开,只啃了几个鲜果解渴。
酒足饭饱后她在丹荔殿中就再也呆不住了。殿中各个角落都被她翻遍,再无刚来时的新奇,再也吸引不住她了。她和韩青识已出来这么半日了,长公主定已是急作热锅上的蚂蚁,说不好已然冲入长生苑来捉人。江清酌让她等在这里,她也愿意等,可他也没说要等到什么时候,要不然,让她先去打探下韩青识那边的情况,交付了使命后再回来接着等?
主意打定,锦书将鸡毛掸子在腰后别好,将玉牌揣进袖子里,还舍不得落下宫中佳酿,抱着小酒坛出了大殿。殿前军士们任她来去,只是在她身后将殿门重新掩上。梁王世子只是把这个女孩子在殿前放下,并未交代说一定让她留到何时啊,他们就不便干涉了。
锦书也没打听宴会设在何处,只道还是上一回众人射猎时饮宴的那间大殿,就凭着初时的记忆向那边摸去。上一回来时,还是暮春,如今已入初秋,苑中各处景致有了大不同,不好辨认。半途,她还被一阵笛声带离了自己原本要走的那条路。
这笛音已有日子没听过了,可一入耳,就好像前几日才别过的老朋友,以为他已经策马走出千里,趁你不留神又站到了你面前。
这笛声不再是从云端里飘飘忽忽而来,它好像就在左右,伸手可掇。锦书站定了,略辨了辨笛音的来处,一步步地偏离了通往大殿的方向。这笛音是完全平和的,带着善意的邀请,并没有藏着冰冷而强韧的牵引,锦书认出了笛音的主人,想起与这个人可算得上阔别了。
果然是在白虎观。此观前已没了去年白虎方送来时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守卫松懈得令人不敢相信。只有两个军士在那里守着门,他们见四近无人,就将长矛戳在一边,坐在台阶上聊起了天。显然是皇帝老头对白虎的兴头过了,照料也就随着疏懒了下来。笛声就是从这白虎观的后院里送出的。
锦书过去时,两个军士各太头像她望过来,居然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只是诧异地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也许是不明白怎么今日有这么多人来看这只平日无人问津的白虎。锦书取出玉牌,在两名军士的面前晃了晃,也不知他们是看清了玉牌才放的行,还是这两人发愣发惯了一时没回过神来就将她漏了进去,总之他们连眼皮都没眨动一下,锦书就进了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