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宫里的规矩，嫔妾不才，却也懂得一点。【】”</p>
那几位侯府的夫人见她这般谦卑，倒不好再说什么了。欧阳箬才辞了她们往偏殿里去。身后那几位夫人还嘲笑声道：“当她是皇上什么心头的肉呢，如今看来皇上待她不过如此，只不过看她貌美而已。只不过是华地来的”</p>
她们渐渐走进了正殿，那讥笑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欧阳箬面色平淡，看不出喜怒来。倒是身边跟着的德轩脸色铁青，鸣莺亦是愤愤不平：“她们哪里知道夫人一路辛苦。夫人才是拿身家性命跟着侯爷呢。她们就只是待在京里好好的，什么也没做真真是气死人了。”</p>
欧阳箬不语，到了偏殿才正色对鸣莺道：“跪下”</p>
鸣莺吃了一惊，看着她面色不善，只得扑通一声跪下，哀声道：“夫人，奴婢这是为了您”</p>
欧阳箬看了她半晌，想好半天的说辞忽然就没了，只道：“也罢，今日我不罚你。你自个想想自己的言行可否有疏失。你也是宫里头出来的，你该知道有时候一言一语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以后自个记牢吧。”说完长长一叹，叫她起了身。</p>
鸣莺知道自己理亏，只嚅嚅不言。欧阳箬闭了眼在偏殿歇息了一会。等皇后忙完，再长长地对她念了一堆训诫后，已是过了午膳之时，欧阳箬饿得头昏眼花，却也强撑着不昏倒。皇后赵氏穿着一身隆重的九凤朝服，头佩凤冠，身上累累饰物看得欧阳箬也跟着觉得不堪重负。皇后赵氏一脸的自得与满足，衬得她原本苍白的脸竟焕发几分神采来。欧阳箬不由多看了她几眼。皇后尤自说了一大堆训导之辞，华丽而充满了不可抹杀的威严，一如她脸上严谨的表情。</p>
欧阳箬出神了，低着头出神地看着她脚下的缀了珍珠的绣鞋漫无目的地想着，像皇后这般女子，一朝为后便是极至的荣光了吧。后宫的女子心愿都很简单，却也最不简单。要的就是这样一个令无数后宫女子梦寐以求的位置啊</p>
欧阳箬在心里冷冷一笑：入宫为帝王的女人，从来不是一件多么值得让人高兴羡慕的事情。</p>
第二日，欧阳箬陪了霖湘用过晚膳，正就着灯火裁制她新的小秋衣，一针一线她都亲手缝制。灯火摇曳，小霖湘正与鸣莺几个丫鬟玩得高兴，小脸在昏黄的烛火之下显得十分红润。欧阳箬看着，清澈的眼中不由浮起水雾。</p>
“母妃，母妃，我要抱抱”霖湘见欧阳箬看着她，不由笑着上前撒娇。软软的身体靠她胸前，不由暖到了她心里。</p>
宛蕙乘机劝慰道：“这皇上还是顾念旧情的，这不是给霖湘帝姬颁了封号吗娘娘也该欣慰了。”</p>
欧阳箬淡淡一笑并不接口。旁边的几个宫女也纷纷说道：“是啊，奴婢看那些小帝姬用的一概事物都是顶顶好的。大帝姬也是如此呢，没差的。”</p>
屋子里的人正围着灯火说着，忽然德轩从外边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娘娘，皇上来了。”</p>
屋子里的人都吃惊地纷纷起身，欧阳箬却依然坐在椅子上，等到那一抹明黄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欧阳箬才缓缓起身，抱着霖湘福了一福道：“皇上万岁，万万岁。”</p>
明黄色的影子，玄色布料绣金线团云蝙蝠靴子，金灿灿的腰带，将他束成挺拔修长的身形，他就像一团阳光，瞬时照亮了这偏僻狭小的宫殿。他依然剑目飞扬，风神俊朗，那一身光华与神采竟让人无法直视。</p>
他的鹰目扫过一室宫人：“都起身吧。”随后手一汇，那些人连忙退了下去，宛蕙接过欧阳箬怀中的霖湘也退了下去。</p>
欧阳箬抬头望着他。脉脉清澈的眼映着那摇曳的烛光，似有盈盈泪光在闪烁。</p>
“你身子可好么”楚霍天上前拉着她的手，依然是冰冷滑腻，他的眉不由一皱，眼中俱是疼惜。</p>
欧阳箬由他握着，并不言语。楚霍天见她异常沉默，便道：“今夜月色甚好，朕带你去一处地方怎么样你可愿意来”</p>
朕他终于自称为朕了。欧阳箬有些恍然，只微微点了点头。他细心地从屋里找出一件披风给她系上，携了她的手往殿外走去。楚地的秋比温暖湿润的华地来得更早些，此时虽无风，却已感到了刺骨的凉意。他拉着她的手，坚定而充满了不可违逆向前走着。上了龙撵，清脆的金铃铛在明黄的华盖下撒落一地脆响。欧阳箬被他搂在身边，杂乱的往事又纷纷浮起，又纷纷沉淀下去，终于她闭紧了眼睛什么也不想说。</p>
幽长的路七绕八拐，似永远也走不尽，两边的宫人都异常沉默而安静地走着。天上玉盘撒下银辉，照着地上如撒了银粉一般。</p>
金色的龙撵，银色的路。欧阳箬只觉得心从来没像此刻这般澄澈，也没有像此刻这般安静。他的呼吸绵长，他的心跳鲜活而强壮，一如他整个人，若生机勃勃，充满了天神之威。</p>
渐渐龙撵行到了一座高台前。欧阳箬回过神来，疑惑不解地回望着楚霍天。楚霍天微微一笑：“下来。我带你上去。”</p>
欧阳箬还未及反应，就被他拦腰抱下来。宫人跪伏着，不再上前。他带着她步上高台，一步一步，缓慢而有力。</p>
“这里是全楚宫最高的地方，叫问天台，除了历代帝王与钦天监能上来之外，外人是不可上来的”</p>
“朕今日问过钦天监，今日是这月里月色最好的一日，万里夜空无云”</p>
“朕答应过你，总有一日要与你执手笑看天下，朕虽然给不了你皇后之位，但是，朕要你明白，这天下是朕与你的。”</p>
欧阳箬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他的眼中似有星子闪烁，明亮得几乎能照耀人的内心。他说这话的时候无一丝敷衍。</p>
“臣妾不要这天下。天下这词太虚妄，臣妾要不起。”欧阳箬抽离了他的手，高处不胜寒，这高台这般高，高得令人无法企及，偶尔能看见远远的灯火闪烁，那已是高高宫墙之外的烟火楚京。</p>
“那你要什么”楚霍天固执地握了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他的意态闲暇，不恼不怒。</p>
欧阳箬低低一笑，含了嘲讽：“皇上难道忘了吗臣妾在华宫已是正一品淑妃，位份于臣妾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倒是臣妾要的就怕皇上给不起。”</p>
“是什么”楚霍天问道。</p>
“帝王的爱。”欧阳箬淡淡地道，终于昂起头来直视他的眼睛，搜寻他所有的表情。楚霍天一愣，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似三月初春的一道明媚的阳光。</p>
月色的银辉撒落在二人身上，照得二人眉眼俱现。欧阳箬伸手抚了他的脸，他没变，即使黄袍加身，即使金带龙身，可是依然是那个能在夜里搂着她沉沉入睡的男子。是她欧阳箬的男人。他按下她的手，将她搂在怀里，夜风徐徐，再冷，两人相拥也不会觉得冷。</p>
“知道朕为何要将你只封为小嫔吗”</p>
“不知道，却也猜到了。”</p>
“是什么”</p>
“朝局。”欧阳箬轻声答道，后宫与前朝虽然看起来没有关系，其实内中的千丝万缕的关系不是一般人能明了的。</p>
“是朝局也是时势。就在你进京前一日，景王跑了，助他的是华地的乱党，没想到他们居然牵扯那么深。举朝哗然，纷纷要朕再去肃清华地余孽，所以只能委屈你了。”楚霍天道。</p>
欧阳箬轻笑道：“臣妾明白。”</p>
“不过在前日，他们都抓住了。”楚霍天这一句却实在将散漫心思的欧阳箬震回了神。</p>
“都抓住了”欧阳箬问，心中不详的预感开始升腾。</p>
“是，景王与乱党。”楚霍天重复道：“德帝薨之后，朕已经在京城周围布下天罗地网，就怕的是有人趁乱起势，他们一逃就被朕的人马一路追击，最后双双落网。”</p>
欧阳箬犹豫了一会，忽然开口问道：“乱党里面有没有一位张子明”</p>
楚霍天疑惑地看着她：“有。他就是乱党的头目。箬儿你如何得知”</p>
欧阳箬轻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要隐瞒一段真相道：“他曾是臣妾先父的学生份上多多网开一面，若是不行也请给他留个全尸罢。”她说得虚实难辨，令人听起来找不出一丝破绽。</p>
楚霍天点点头：“原来如此。他是不是叫你与他内通外合”</p>
欧阳箬不慌不忙道：“没有，臣妾不愿意做的事情，他也不敢逼迫于臣妾，臣妾曾告诉他，在臣妾心中，只有天下，没有家国。天下一统才是天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