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了，断木残叶堆成了一堆一堆，破旧的什么事物也乱丢，一地的狼狈。【】一看便知是经年未扫。</p>
欧阳箬小心地避让着脚下的杂物，一边小心地向前走去。走了许久，才到了一处破落的巷口，一道破败的牌匾正挂在头上，摇摇欲坠，两个斗大而森森的字却经年未见残缺。</p>
“永巷。”欧阳箬眯了眯眼，仔细地看了看这牌匾，理了理身上的衣袖。从从容容地进去了。那一身的气度，竟似只是简单地赴一场宴席，而不是在这暗魅横生的陋巷里行走。德轩紧走几步，走到一处门边，拍了几下门，那守门的老太监缓缓开了门，抬眼看了看三人，又似看不见什么人一般，只默默开了门，便转身走了。德轩心下了然，扶了欧阳箬便进去。</p>
欧阳箬看着面前破败的屋子，面上一丝表情也无，转到了左边的第三间，忽然有人在低声喝骂，声音已然是哑了：“贱人，都是一群贱人”</p>
欧阳箬微微笑了，没错，这刻骨仇恨的声音便是徐氏的声音。她轻轻扣了门，不顾门上簌簌而下的积雪污了她比雪还白的素手。</p>
“谁啊，又是哪个不长眼的要进来惹老娘。告诉你们老娘什么都不怕”里面虽然这样喝骂着，欧阳箬却也不恼，依旧耐心地扣着门。</p>
门忽然开了。现出一张蓬乱而脏污的脸，脸上带着狰狞的愤怒。一身单薄的棉衣裹在她身上，已然看不清楚原本的颜色。才一共二十天而已。欧阳箬心里一叹。她仔细地打量着面前如这永巷一般破败的徐氏，缓缓开口道：“风雪夜访客，徐姐姐可容妹妹进去”</p>
徐氏愤怒的脸忽然从惊讶转为不信再转为羞怒，再转为心灰意冷。种种表情一一落到欧阳箬那一眨不眨的美眸之中。</p>
“你来做什么该不只是看本宫的笑话吧。”徐氏仰着头，一如从前一般高傲凛然。</p>
“不是。”欧阳箬忽然开口接道，“只是告诉姐姐一个事情便走。”</p>
她的声音清冷如雪，听在人的耳朵里恰似灌入了清泉一般，十分舒坦。徐氏狐疑地开了门，欧阳箬便泰然地走了进去。一股浓重的霉味冲鼻而来，她却并不掩口，而是唤道：“姑姑，点盏灯，顺便叫德轩守在外边。”</p>
灯火亮起，宛蕙点了烛火，一室的明明灭灭，更衬得二人的脸色格外恍惚。</p>
“你到底来做什么别告诉本宫你只是来叙旧，或者只是来看看本宫的下落有多惨。”徐氏冷冷的笑，虽然笑容被污垢所掩盖了光华，可是还依稀可以看见那美艳的轮廓。那一声本宫还是说得十分中气十足。</p>
“姐姐这几日过得不好，不过妹妹今日来却只是问徐姐姐一句话。”欧阳箬并不理会她的尖声责问。只淡淡看着她，昏黄的烛火映在她的似水明眸上，恰恰流光潋滟，美得不可直视。</p>
“什么话”徐氏看着她一张倾国媚颜，恨不得上前扑上去抓个稀巴烂才好。</p>
“妹妹只问姐姐一句话：徐姐姐是否真的想明白了看清楚了”欧阳箬缓缓地问，流光的眸只紧盯着她的面。她是不是值得自己相救，只看这一句了。</p>
“想明白看清楚”徐氏一愣，忽然冷冷地笑道：“我早就想明白了，早就看清楚了，自从在侯府，我就知道这皇上的情是要不了的，他也给不起的，这姐妹情深的戏码也不必在我眼前摆弄。我看了就恶心。”</p>
欧阳箬微微一笑，冲宛蕙摆了摆手：“既然徐姐姐想明白便好。妹妹在这里倒是要恭喜姐姐得了悟。”</p>
宛蕙默默拿来一个食盒，一打开，一碗还带余温的浓黑的药端正放在中间。</p>
徐氏一惊，退了几步，颤抖地指着欧阳箬的脸：“你今日来是来毒死我的你竟然狠毒如此。”</p>
欧阳箬不紧不慢地端起药，一步一步地走到她面前，柔声道：“姐姐再好好看一看，这碗里可是什么药会不会死人。”她说得极慢，那笑在徐氏看来却份外可怖。</p>
“你你别过来再过来我便喊人了。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徐氏渐渐惊慌起来。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再退便是靠上了剥落的土墙。</p>
欧阳箬含了淡笑看着她，带着惋惜又似带了无尽的失望：“姐姐既然这般不相信妹妹，那便无法了。本来姐姐说看清楚了看明白了，原来还是心有痴念，舍不得这锦绣繁华，舍不得这花样年华”</p>
徐氏被她一讽，脸涨得通红，怒道：“谁说的，我徐凝霜说一不二，不就是想见我死么，死在你手中，总比死在那群妖妇手中来得干净。”</p>
她说完劈手夺下那碗药，仰头就喝了下去。骨碌几声，干净利落。欧阳箬含了笑看着她的动作，复又端端正正地坐回那破旧的椅子上。</p>
“你”那徐氏喝完，满脸的不信与狐疑，看着她：“你给我喝的是什么”</p>
欧阳箬笑了，那笑越发倾国倾城，只是其中透着彻骨的寒冷：“怎么姐姐这么快就忘了，这是侯府开的产后调理的药呀。一共十二味，妹妹可是花了好久才找到那方子。你再品品这味道可对”</p>
徐氏终于冷静下来，冷冷哼了一声，坐了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装神弄鬼的。”</p>
欧阳箬不语，只又叫宛蕙捧了一包封好的药，就着烛光一点点地拨给她看：“姐姐看看，这些可是你当日服过的”</p>
徐氏紧紧地盯着她细嫩的手，仔细地看着那些药，是的，她想起来了，这些药她同样服过，那时候小产那时候她小产后，每日服的便是这种药</p>
难道有什么不对吗</p>
她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欧阳箬：“不会的我看了每味药，都是没错的怎么会怎么会”她有些慌乱地摇着头。</p>
欧阳箬手一挥，将那浮在表面的药挥到地上，只剩下那些不起眼的药沫：“你看看，这是什么这是虚腥草，被人碾成粉末掺到药里，只要长期服用，便不能再生孩子了。”</p>
她最后一句说完，徐氏再也忍不可忍尖叫起来。叫声之尖利，让欧阳箬也忍不住皱了眉头。徐氏一巴掌把那药扫到地上，脸似被人扭曲了一般狰狞起来。她要冲过来，宛蕙连忙挡在欧阳箬身前。欧阳箬面上还是带着笑，这笑更深深地刺激着徐氏敏感而脆弱的神经。</p>
“说是谁干的是哪个恶毒的贱人干的快说我要将她杀了为我的孩子报仇”徐氏状似疯魔一般，不停地尖叫。</p>
欧阳箬忽然冷笑道：“就你你不是在这里好好关着，你凭什么能出去那个害你孩子流掉，害你不能再生的女人还高高在上的坐在宫里。”</p>
徐氏忽然被戳到了痛处，整个人呜咽一声，跪在了地上。</p>
她凭什么能出去她怎么才能出去</p>
她呆傻地在嘴里念念有词，她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想要出这个门。</p>
她要报仇</p>
往事一点一滴的汇聚成河，凌迟着她的神经难怪有人告诉她，楚霍天开始专宠另一个女人，难怪那么多人要劝着她多多喝药，身子才可以补好。她越想心里越恨，阴暗的恨已经把她的脑袋逼得生疼生疼。</p>
欧阳箬见她的模样，知道她心里恨已扎根，便云淡风轻地道：“这虚腥草我也不瞒你，就生长在广郡的高山上。徐姐姐天资聪慧，自然知道府里哪个夫人能拿得到。今日我来此地便是告诉徐姐姐这事，免得姐妹一场到头来看到徐姐姐不明不白地为了这事丢了性命。”</p>
她说完，徐氏忽然冷冷地笑：“你今日来，不单单是为了告诉我这事，想是令有所图罢。我果然没看错，我们一堆人中就你心思最缜密。说罢，你到底想要做什么”</p>
欧阳箬闻言又笑了，不枉她冒险来这一趟，果然还是有慧根之人。</p>
“我不想做什么，只是想让姐姐明白这宫里，谁是害你的人，谁又是对你无害的人。还有姐姐那满身的刺，若没有好好拔一拔，以后该也合是这般下场。”她慢慢地道。</p>
徐氏凝神想了想，忽然清冷地笑了：“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你欧阳氏便是对我徐凝霜无害之人吗”</p>
她的脸虽然赃污却尤带鄙夷，欧阳箬不恼也不恨，只淡淡一笑：“你如今再无生育之力，而我却是从华地而来。姐姐自己好好想一想罢，妹妹言尽于此，希望姐姐在此间的日子多多保重，姐姐容颜绝代，可别辜负了去。”</p>
她说完，便起身要走。</p>
“你告诉我何时才能出去”徐氏忽然低声问道。</p>
欧阳箬的脚步一顿：“寒冬过去便是春日了。春暖花开之时。”她话未说完，人已若翩鸿一般掠了出去。</p>
徐氏呆呆看着屋外漆黑的夜色，苦涩地道：“寒冬过去便是春日了”</p>
欧阳箬出了永巷只觉得背心一片薄薄的冷汗，寒风一吹，遍体生凉。门在他们身后默默地关上，似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着。</p>
欧阳箬转过头去，死寂的永巷带着巨大的阴影屹立在黑暗之中。</p>
徐氏的惨相还尤在眼前。宛蕙上前扶了她，低声道：“娘娘走好了。以后也别来了，怪吓人的。”</p>
欧阳箬点点头问道：“给她的东西都放下了么”宛蕙点点头，德轩亦是沉默地跟上。天越发暗了，风也一阵紧似一阵，欧阳箬拢了拢身上的雪衣，抬头望天，真的是一丝星子也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