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镇招待所,冷静沉着的主任李宽,倚靠在自己屋子的窗前,左手端着搪瓷盘,右手往嘴里一颗一颗地扔花生米。
脑中挥之不去的是那台河拦皇利浦牌收音机,作为一个经常在攀州高档市场走动的人,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那台作为三转一响四大件中的收音机,在攀州可是极少见,他曾经路过友谊商店时顺便开口一问,价格都快赶上一台十二寸黑白电视机了。
以一台电视机的价格去那种场合买一台收音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真的是外国佬比较有钱?
李宽嘴里缓慢地细嚼着花生米,舌头在牙齿间搅动,微微一扭头,看见了桌上的煤油防风灯。
电视机?
收音机?
是电!
他恍然大悟。
州里通往花镇的电杆才栽到一半,从去年开始停工,一直到现在都没往前挪过。
没电,电视机就是个摆设。
而收音机可以用电池。
往前二十年。
青年们的奋斗目标“三大件”为:手表、自行车、缝纫机。
为了一张表票,很多人要走亲戚、拖朋友,找关系去领号。
而现在,单车、手表、缝纫机、电视机是嫁姑娘最高要求。
早上去查过,除了齐寡妇那间闺房不让进,四大件中,除了手表都有。
李宽注意到了放在齐灵家里的那台柴油发电机,以及旁边沾满污渍的水泵,想来应该是用来给矿井抽水的。
这么想来,一吨煤赚几元,就算隔一段时间抽一次水,光柴油就要不少钱,算下来,挖煤不赚钱,那这家人是怎么变得这么富有的,与那个齐寡妇应该不无关系…
他正在心里分析着一切,当目光扫过远处绿油油的田地时,落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这个师默,什么都好,就是对钱和色过于贪婪。
攀州地处植被茂盛的西南,在这个多山的国度里,却占据了一个相对来说不错的地理位置,属于盆地。
其往西南接壤云境,往东南比邻癸境,三境汇集于攀州,成就了这个重要的交通枢纽,大江直通东海,铁道贯穿南北。
类似于花镇这样的地方,就处于攀州盆地边缘,往前是不知道有多大的攀州盆地,身后的山那边,还是山。
处于发展之中的攀州边缘,煤矿开得多,出事儿的人也多,留下了众多嗷嗷待哺的寡妇。
什么是人死了钱没还完,这就是!
然而,父债子还的道理在这里变成了,夫债妻还。
像师默这样的人,不用做什么,只需要暗示一下,被他暗示的人如果不是傻子,都懂的要做点什么。
昨天,师默会同意不再纠结那台收音机,不是因为什么外国友人。
毕竟一个教师,能有多大的资源。
那是他的习惯,用他的话来讲就是,要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可似乎昨晚上他没等来自己想要的改过自新。
本来呢。
州里的意思是,只要不是太过分,看得过去就算了,州里要发展,人们要吃饭,下去写个真实的报告递上来,方便有关部门能全面的分析当下的经济走向。
可到了这师组长这儿,就不是这么执行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可到了一个远比花镇富得多的临江小镇,情况就开始变了。
临江小镇的一户人家,非常有钱,手下有好几条跑运输的船,这递上来的东西,也不是你好几条汉子就能顶得住的。
然后,一众人的心态似乎都开始变了。
有了这个开头,再到下一个地方的时候,下面的人没点反应,这心里就感觉不太得劲,有点失落,总觉得下面的人有点不尊重自己。
师默以开玩笑的口吻说了句:“这个镇上的人好像不太懂事哈?!”
被镇上的人听了去,这下都变得很懂事了。
但,花镇本来是可以不用来的。
花镇是攀州盆地边缘这一圈大山小镇当中,最穷的一个地方,离州那么近,却连电都没通。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师组长在最后关头改变了注意。
按理说,对于经济上,李宽是能够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