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是抓着领口里的皮肉。
老恪震惊了。一瞬间,不由自主地脑补出成年人之间的无数不可描述。差点大喊出声。
宿管老师立刻扯住了他。用嘘声制止了瞎咋呼。小声地说:“我们这有个孩子,不爱睡自己床,就喜欢钻别人被窝。”
“该不会是……小泽大魔王?”老恪现在心烦意乱的。
轮到宿管老师吃惊了:“你居然知道小魔王?不过没错,就是他!夏天他喜欢自己一个人睡,哪个孩子碰他一下他就打人。天冷的时候,就喜欢钻小胖子的被窝。你儿子长得壮实,体温高。”
老恪懂了。
大魔王把他家小齐当暖炉用。
现在这只熊孩子只露了个后脑勺,把精致的瓷白小脸全挡住了。
看上去普通,貌似更可恨了。
老恪对着房间里的恪齐摆了摆手。
宿管老师刷开了宿舍门,指了指恪齐的桌子,老恪踮着脚走进去,把恪齐的画放在他自己桌上,用文具压住了。
小魔王睡得很香。恪齐无奈地对着爸爸眨巴了下眼睛。嘟着嘴一声不吭。
老恪只能退到门边小声问宿管:
“他们这要睡到什么时候?”
“打铃,放起床音乐。……所以现在千万别招惹,如果没睡好,有起床气。”
“那岂不是打铃吵醒,也有可能打人?”
“音乐好听的话……也可以不打。”
“行吧。”
老恪看看儿子,很想从儿子被窝里把小魔王一把揪出来,再一脚踹断窗户栅栏把小畜生扔楼下去……但这么干,似乎不值得。
但总归这个事情它不对劲。
“今天这个事情我必须投诉。”出了儿子宿舍的房门,老恪认真地说。
“千万别。”宿管老师把门轻轻关上。“那孩子现在已经消停多了。关键是同龄孩子基本没有打得过他的。惩罚了之后又能怎么办呢?我们不可能对一个孩子怎么样,还是要让他正常长大的。”
这一刻,老恪觉得英雄气短。
宿管老师的潜台词,他听明白了:除非人道毁灭,可以一了百了。但这是不可能的。
老恪如果早点发现恪齐的处境,大概还能想办法让儿子转个学。反正孩子们都是住校,在哪住校差别不大。最多父母来探望时,路上多花点时间。
但现在……十岁的儿子,还有一年多就要去“全面教育”学校。
在小齐的身边,全都是从育儿所的胎儿时代就一起长大的熟悉伙伴。
如果转了学,他先要适应新的伙伴,新的环境。一年后,进入全面教育学校,又需要再次适应新的伙伴和新的环境。
搞不好,转学本身,都会带来很多问题。
但如果不转的话……
往好了想,哪怕那只小泽大魔王,也是小齐从小生活的一部分。
小齐活到现在,依然开朗乐观。心地善良而又聪明懂事,甚至称得上优秀。
这说明:他,大概,习惯了?
老恪叹了一口气。
刚才想把小魔王扔出窗外的那点冲动,已经荡然无存。
“孩子们之间,也要讲公平啊。”
这句话他说给了宿管老师听,也写在了开放日结束后的情况反馈中。
他相信,在神州这样的大同社会中,公平,理应体现在每个人从生到死的细节中。
死亡是老恪最熟悉的领域,目前看来,的确是公平的。
除非有人生前在海外置产。
那些遗产归所在国法律管辖。在遗嘱没有指定捐赠对象的情况下,通常归法定继承人支配。
国内有海外遗产可继承的人并不多。不过,他们经常自己放弃继承,一切“权益”转赠神州。
这主要是因为,战争虽然结束,地球上依然波谲云诡。
仅从遗产本身来说。一方面,各国遗产税形式各异。有些国家的涉外遗产处理起来,文件往来极为繁杂,甚至需要进行苛刻的个人身份认证和财产审核。每个继承人陷进去,都需要消耗不少时间和精力,才能最终接收遗产。
另一方面,遗产本身对个人未必有什么价值。一小块农田,一间破车间,一艘渔船的部分股份,一个小公司的期权……这些东西在神州官府手里说不定还能发挥点作用。而个人跨国打理资产,不仅存在经济风险,搞不好还会牵涉到政局风波和人身安全。
资产被敌国没收,只算是小事情。以前在停战时期,神州人员也曾经突然被友好国家扣押为人质。这种臭不要脸的行径,动手之前毫无征兆。只要国人脚步跨出国界,各种离大谱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在老恪看来,神州人从生到死,从育儿所诞生到姓氏树埋葬,理应都是公平的。
恪齐从小到大,却从未指望过公平。
这是因为,在某些逆天人物面前,公平是不可能存在的。
魔王的存在,也不过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