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心理画(2 / 2)

“我爸妈,很好。”巧儿把“很好”这两个字说得比较重。

“我说一个很过分的话,你可能会介意。”谭言译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推一下眼镜,继续说:“你其实没有和爸妈生活在一起。”

“我,我爸妈。”

“在一个很遥远很美丽的地方。”说得很轻,比他预想的还要轻。

巧儿看到谭言译的眼睛已经有一点湿润,失去平常的微笑,逐渐地自己也想要哭起来。

谭言译摘下眼镜,擦一擦眼睛里的一点点泪光,说:“想哭便哭吧,哭不代表着懦弱,只是在表达自己的情感,诉说自己对生活的感想。”

巧儿忍不住痛哭起来,也许一直都在等一个抒发痛苦的机会吧,可是巧儿又觉得哭得并不够痛快。冷饮店里,身边的人都看了过来。而他们的存在,早已被巧儿和谭言译忘却。

谭言译继续说:“小的伤心总会有被时间淡忘的时候,沉重的悲痛可就不会了。如果把悲痛埋在心里面,永远都会埋在心里面,永远都在心里面。”等巧儿慢慢地缓过来以后,她开始诉说自己的故事,毕竟都到这个分上。

七年前,廖巧儿的父亲廖承先接到了一个老朋友的电话,和他一年没有联系了。对方说,在外地和别人合伙做生意,赚到了大钱,要找他一起赚。廖承先跟妻子万冉霖说了这事,万冉霖不同意,说你连朋友的面都没有见到,就相信他赚到大钱,没准就是遇到传销。

廖承先有点生气,那是自己二十多年的老朋友,怎么会骗自己。而且,如果真的是传销,自己逃跑不就得了,怎么可能会听信传销的幌子。廖承先觉得自己被妻子看得太扁,瞒着妻子和女儿,拿着货款,借进货的名义,去外地探一个究竟。

一周以后,万冉霖便报警。半个月以后,万冉霖接到了廖承先的电话,说赶紧把店铺和房子都卖了,说要带着一家人发大财。万冉霖立刻挂了电话,开始不停地给各个亲戚朋友打电话,又过了一天,换了新的电话卡。过了一个月,患上了郁抑症。

又过了三个月,廖承先所加入的传销组织被警方攻破。廖承先回到家,看到瘦了20多斤整天躺在床上怨天尤人的妻子。万冉霖则看到瘦了40多斤整天神神叨叨的丈夫。

当时,廖承先进入了所谓的公司总部时傻眼了,不就是传销窝点。当他提出这个质疑的时候,老朋友给他说了半个小时的发财梦,有些话语重复了十几遍。此时,廖承先依然相信老朋友绝对不会骗他,可觉得眼前这个人已经被洗脑了,已经不是自己的老朋友,是另一个人。

后来,一家人都靠亲戚朋友的接济才能勉强生活。一天,仍在抑郁中的万冉霖把水果刀插进廖承先的胸口,然后又插进了自己的胸口。放学回家的初中生巧儿,看见里面的地板,暗红一片。

巧儿从此以后没有哭过,从此以后寄养在大伯廖承实家里。如果不是万冉霖提前通知,廖承实可能会被弟弟坑光所有积蓄。

心理交流会结束后的第一天,周四晚上,赵海突然冲进511里面,只穿着平角内裤,抱着锦进的枕头,并且把门关上,碰见值念居然在这里,和远航一起看龙珠超。心理交流会结束,传知剧本也搞定,值念觉得很自在,到511宿舍里看看,发现远航在看龙珠超,便一起看。

远航很喜欢龙珠系列的动画,而现在正在热播的是龙珠超。在他看龙珠超的时候,觉得最扫兴的事情就是,赵海突然冲进来,抱着舍友的物品,关上门大喊:“救命呀,救命呀。”现在又是如此,锦进在外面敲门。

赵海:“念仔,你怎么会在这里?”

值念:“我怎么不可以在这里?”

远航:“没错,你就是不可以在这里。”

值念:“好,我的灵魂走了。”

远航:“赵海,帮我把念仔的躯体撵出去。”

赵海大喊:“收到,啊!超级赛亚人,军体拳十六式,弓步冲拳,穿喉弹踢……”拿着锦进的枕头在空中胡乱比划,然后往俩个人的背部乱敲。最后,被远航撵出去的是赵海。

远航觉得现在能够安静地看了,不过还是把门关上比较好。刚把门关上一会,还没有走到座位,就听到了敲门声,又只好去开门了。

远航:“惹,班助,你来参观我们这个草房啦。”

言译:“草房,草房还算不上,茅房就刚刚好。”

远航:“茅房在里面,师兄可以去参观。”

睡在床上看手机的在岸也突然说:“师兄,这么有空,是不是要跟我们一起打亡者。”

言译:“在岸挺厉害,这么快就猜到我的意图。”

在岸:“还用说吗,师兄过来就是带我们上分的。”言译偶尔会玩玩亡者,不过只是负责陪玩,技术也菜得很。

值念:“师兄,你是过来看龙珠的吧。”

此时,伍常去了打篮球,而文武也加入群聊。最后,言译说道:“其实过来是找一下值念。”

谭言译先去了511室,从汪成口中了解到值念有可能去了514室。去了514室后,梓扬又告诉他,可能去打乒乓球了,此时洲军和瀚予去吃宵夜。谭言译便打算随便转一圈,在513和锦进、魏山聊的时候,发现赵海从512过来。

在楼梯口,谭言译还是像往常一样,笑口常开:“刘老师,听说你部门下午有个心里交流会,办得怎么样。”他以为是“心里”,而不是“心理”。

“谭老师,谭院长。”这“谭院长”说得语重气长,“办得还顺利,可惜的是没有请谭院长来给我们讲讲人生。”

“刘老师,你们部门来找过我。不过,恰好有事情,下次有空一定会去。”

“某个师妹的事。”心理交流会里,值念看着把沈恋师姐问住的女生的后背,总觉得好像是班里的,又不能肯定,这下子终于肯定了。

“嗯,以倩跟我说的,廖巧儿在活动中把一个师姐给问傻了。”

“何止把师姐给问傻,也把我们给问傻了。”

“巧儿一直都藏着心事,我以前尝试跟她接触的时候,又始终觉得有堵墙挡着。她总是说,我很坚强的,没有事的。”

“她的心事很大。”

“刘老师,有什么高见。”

“谭院长,我能有个猜想就很不错,还高见。”

“那值念,有什么猜想。”

“我能有什么猜想,就一个瞎想。”

“是什么瞎想,说来听听。”谭言译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推一下眼镜。

值念的眼神认真起来:“在巧儿的神情里面,悲伤是主调,即使有其他情绪,愤怒、恐惧、羞涩等等,都已经被淹没在悲伤的海洋里面。能引起沉重的悲伤,同时又完全淹没其他情绪,最有可能的可能便是…”

谭言译的脑里忽然响起了一曲二胡声,那凄凉的声音立体地像有人在旁边演奏,而这个人是他的爷爷。说:“你是说她的爸妈,出了什么事故?”

“不知道呀,不一定是爸妈,总之是人生里最重要的人。而且,估计是近一两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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