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三更,鸟倦树困,昆虫呦呦,蛙声一片。
崔莺莺依偎在白玉天身边,心头忐忑不安,左右无眠。
借着闪烁的烛光,时不时侧脸将白玉天打量一番,就盼着他苏醒过来,跟她说说话,顺便将她的芳华欣赏一番,美好的记忆自是多多益善。
要是有那个可能,她愿他时时刻刻都离不开她的怀抱,一直到她先安然睡去为止。
可世间偏偏就缺少那些个可能。
崔莺莺期盼了好久好久,她心中的那个男人就是没能醒来,听不到她内心深处的召唤。
太遗憾了!她无言以对。
看着他那平静如水的身子,瞧着他嘴角边的馋液,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崔莺莺不停地给白玉天找着各种借口。
或许是他真的累了,睡眠对他来说太过珍贵;或许是他觉得自己的娘子最可靠,什么事都会提前告知他;或许他根本就不相信世间还会有什么难言之隐,还需要自己主动去询问、猜摸、聆听;或许......
房子外边,几个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缓缓而来,在窗户边打住。
莺莺放眼瞧去,见到一条不是很清晰的人影被月光一照,映照在窗纸上,还轻微地将窗台敲了两下。
听过敲击声,莺莺轻轻地从白玉天身边爬起身来,将一丝不挂的身子套上一件件衣服,看着枕头上白玉天那张蕴藏着幸福的脸蛋,内心深处有一股寒风吹起,冰凉冰凉,她的心儿无法承受那阵阵寒意,开始隐隐作痛。
将白玉天好好地打量了一番,那满藏春韵的眼睛瞬间湿润起来,苦涩的嘴唇不自觉地在白玉天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傻乎乎的笑容傻乎乎地笑,帮他盖好被褥,偷偷地将身子移下床去。
走离床沿,握住那柄冰凉的宝剑,背起那早已准备好了的包袱,轻轻地走回床沿边,恋恋不舍地从额头到下巴将白玉天端详了一番,早已湿润的眼珠子很不听话,掉落下两颗白色珍珠,崔莺莺生怕落地无声。
泪珠儿越来越多,莺莺怕自己再看下去会来个泣泪有声,吵醒白玉天,那样就不好了。
果断地转过身,无声无息地走向房门,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回头望了又望,泪珠儿全部掉落在地,悄无声息地拉好房门,跟在仙姑董晓婉的身后,迎着月亮向‘浮萍客栈’的西北边腾飞而去。
崔莺莺随着母亲的脚步,跃过一道道围墙,跨过一道道沟壑,越过一座座山头,离‘浮萍客栈’越来越远。
迎着从身边溜走的冷风,恰如一只系着线的风筝,不管她怎么用力,就是扯不断那根用情丝缠绕成的绳索。
孤孤凄凄,在月光的照耀下,唯有那眼珠儿闪闪烁烁、光亮无比,被泪水包裹、浸泡,酸楚、疲累。
她好想睡了过去,从空中跌落,不再苏醒,这样就能留下来。
可她又不能不走,放不下那个生她养她的女人。
她发觉没有亲情在先,就没有爱情在后。别人都有可能会抛弃她,唯独母亲不会,她是她的孩子。
在那滴落的泪水下边,她总是盼望着能有一处所在——让人放心的圣地,那里有个朴素地道,有个说话算数,有个‘一诺千金’......甚至还有颗和四年前一样痴迷的心,能跨越千山万水来找寻自己,永不会将自己弄丢、遗失。
世间虽好,这么美好的圣地不仅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
在无尽的泪水中,崔莺莺将自己所拥有的智慧一一查找出来,翻来覆去地运用个不停。
很失败,她不够锦心绣肠,什么美好都没有捕捉到,抓得住的只有失望和迷茫,还有一颗既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他人的心。
只因她坚信,自己都能勇敢地将他抛下,他又何尝不能很是勇敢地抛下自己!
或许,这是她得出的最美好的答案,于人于己都好。
......
白玉天一个翻身,发现身边少了什么,惊醒过来。
睁眼一看,身边的娘子没了,赶忙四下找寻。
满房就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莺莺最多藏在衣柜里,床底下。
白玉天慌忙起得身来,往床底下一看,没有;快速跑去将衣柜打开,用眼一瞧,里面就几件漂亮的衣服。
顿时两眼空空,几粒泪珠不自觉地酸楚着眼球,脑海中一片茫然。
他开始不停地询问,是谁带走了他四年的等待?是谁掠走了他一年的寻找?是谁偷走了他半生的依恋?是谁让他重新回到一无所有的境地?是谁......到底为了什么?
难道相见不如不见,得到就是失去的开始?
白玉天失望透顶,关上衣柜,心里揣着孤独、失落、想不通,走到床沿边,穿上衣服,拿过自己那把没有一点名气的桃木剑,走出了房间,步入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