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回总算是不奏哀乐了?”
忽必来运指放罢,抚定琴弦,当他正在闭目回味着自己最新创作出来的乐曲之时,一个爽朗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了过来。
嗯?是脚步声,忽必来猛地睁开了双目,右手瞬间向身侧的石头上探去,那里有他靠放着的兵器,是一把有着拳头般大小球形头部的铁骨朵。
随即他扭头向后看去,此时在他的背后不远处,不知何时已有二十余个骑兵下马而立,而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一步步地向他走来。
哦,原来是乞牙惕部的帖木真呢,忽必来收回了摸向铁骨朵的右手,敏锐的战斗神经放松了下来,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笑意。
“呵呵,仗暂时打完了,天气又好,这小湖的景色也很美,今日狩猎的收获也不错,所以就来了兴致,即兴弹了一段儿。”忽必来笑着回道。
帖木真走到了忽必来的身边,他张开双臂,面对夕阳下的湖面美美的舒展了下身子,继而笑道:“这就对了嘛,上回的变乱虽然深刻、震撼人心,但终究是让人听着悲伤而沮丧的啊,这回的曲子就很是轻快欢腾,我看,你以后还是多弹弹这样乐观、积极的曲子才好哟。”
“我争取做到吧,不过我这个人呐,弹奏曲子都是跟随自己的心境而变化曲调的,有时还真是控制不住呢。”忽必来笑着摇了摇头道。
“随你吧,我就是随口一个建议罢了,不过话说,你的火不思琴终究是从绐察儿那里给要回来了?也就是说,你做到了割下五十个蔑儿乞人的左耳朵?”帖木真瞥了一眼忽必来手中的火不思,开口问道。
“托了长生天的气力,在不兀剌川、塔勒浑岛、合剌只之野三地的厮杀中,正好有五十个敌人倒在了我的铁骨朵之下,所以绐察儿已将我的那把火不思还给了我。不过,现在我所弹的这把火不思却并非那晚的那把,这把的材质更好,所用木料是哈剌温山岭(即大兴安岭)中的虎皮纹色木,它弹出的乐曲调子更加美妙而已。”忽必来听到帖木真问起厮杀之事,他的笑容稍收了一些,低头抚摸着琴弦,淡淡开口道。
是这样啊,因为那晚帖木真的心情凝重,只专注的听到了那首变乱,再加上暗淡的天色,所以他并未看清那把被绐察儿没收的火不思的样子,因而在今日看到忽必来手中的这把时,也就习惯性的认为这就是那晚弹奏变乱所用的琴。
此时听忽必来如此说,帖木真又仔细的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火不思,只见这把火不思通体木制,目测全长八十厘米左右、共鸣箱呈半葫芦形,下半部蒙以蟒皮,琴首平顶无饰,弦槽后开,左侧横置四轸,颈细而长,表面平滑无品,木制琴马,张四条丝弦,琴背通体雕刻精美花纹,工艺细腻,外表美观,使人一见之下,本能的就觉得它是一件精品。
“呵,看来我那晚真是没帮到你什么啊,实在是抱歉了呢,早知道你有一把更好的火不思,我就不该去擅自与绐察儿约定,给你定下杀敌五十人的军命了。”帖木真苦笑的摇了摇头,随即诚恳的致歉道。
忽必来听到了帖木真的话后,手中抚摸琴弦的动作停了停,他扭头认真的看了帖木真一眼,他知道帖木真是蒙古合不勒汗的后人,是札木合的安答,又是乞牙惕部的大首领,按道理来说,这样的草原大贵人,一般都是自恃身份,心气高傲的,如何会向他这样氏族分支的小首领来道歉呢?但帖木真却真的就这样对他说了出来,且态度真诚。
乞牙惕部的帖木真,有点儿意思呢。忽必来嘴角重新露出了笑容,继而玩笑般的开口道:“没关系的,那把琴虽然劣质,但有了它,我下次若再控制不住弹了哀乐,又被绐察儿看到的话,正好就再让他把它收走好了。”
帖木真见忽必来重新开起了玩笑,就知道这大块头儿并不在意自己上回帮了倒忙的事了,于是,帖木真也笑了起来,开口道:“哈哈,我相信你足够聪明,必不会再有被那家伙发现的时候了。不过忽必来,我没有帮到你什么,但你却在不兀剌川实实在在的帮了我,当我在河谷中与一股蔑儿乞人厮杀时,一个骑鹿的蔑儿乞人向我冲了过来,在那危机时刻,是你从侧面横冲而出,帮我将那骑兵连人带鹿都撞飞了出去,若不是你那一撞救了我,我恐怕现在不死也变成一个残废之人了呢。”
“我们巴鲁剌思人在札木合大首领麾下用命,而帖木真首领又是大首领的安答,因此我们是盟友,战场之上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大可不必在意这些。”忽必来摇了摇头,笑道。
“这是什么话!虽然我们是盟友,但你毕竟是对我有救命之恩呐,我帖木真岂是一个忘记他人恩德的小人?今晚你就与我一起回我的毡帐去吧,我将在那里设宴,让我好好的敬你几大碗马奶酒!”帖木真一脸认真的大声道。
“呃,帖木真首领大可不必这样——”忽必来还是想要委婉的拒绝帖木真的邀请,说实话,他并不是一个阿谀奉承之人,当初带领族人投附札木合,不过是迫于现实的无奈之举而已,因为不投附兵马强盛的大部落,像他们这样人口较少的小部落就没有生存的空间,随时都会被强部所欺凌和吞并,所以,出于对残酷现实的考量,他不得已率领自己的氏族投附了札木合,但他本人又不屑于去逢迎拍马,去交际那些在他看来目光短浅、只知掳掠和压榨牧民的札答阑部那颜们,他的骨子里隐藏着属于文艺青年的清高,有着要为了正义而战的理想抱负。如此一来,他也就更不会去奉承札木合了,他甚至在一次狩猎中,还对札木合提了些治军的建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