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清晨时分,由于内城守军的顽强抵抗,贼寇一时无法攻破柔远内城,外加经历一夜惨烈攻、守城战,无论是耶律阿海所领导下的守军,还是攻城的移剌灭金麾下的贼寇,双发都显出了疲惫之态,于是,贼寇在抛下数百具残尸后,稍稍后撤,开始一边围住内城,一边在守军弓弩射击范围以外的内城下暂歇,补充食水,以图再战。
而守军的帖木真他们,则亦是一边往城内拖下己方伤兵、尸体,一边取出部分内城仓廪中的粟米造饭,以补充体力。
在安排部分军士轮番下城墙暂歇后,帖木真和耶律阿海并未下到城墙,他们仍旧密切关注着城下贼寇的动静,此时两人站在城头,沉默的往下看着,昨日夜晚,子时前还繁华热闹、张灯结彩,百姓布满街道的柔远外城,此时已是一片狼藉,所有的街道上,都渗透着没来得及撤入内城的百姓鲜血,残尸、断臂、人头被随意的弃于道旁,街道两侧到处都是被烧毁的店铺、楼宇,有的木制房屋上甚至还有残火慢慢燃烧着,黑烟还未散尽,整个柔远县城内,都飘荡着一股焦臭、腐烂的气味,繁华转瞬不再,富庶的柔远县几成一片焦土。
“贼寇暴虐至此,可怜了这柔远百姓,若我们能守住柔远内城,等来援军击灭贼寇,我当禀明朝廷,在县内立碑以祭这万千生灵,亦当争取使陛下免除柔远县百姓明年之赋役。若守不住——”耶律阿海目露悲悯,摇了摇头,轻声道。
“我们一定能够守住!就凭这些贼寇,还想要我帖木真的命?我可没想死在大金的国土上,阿海使者要有信心!”帖木真打断了耶律阿海最后的话,他将十字弯刀驻于染血的女墙上,异常坚定的开口道。
“愿天佑我等吧。”见帖木真信心十足的样子,耶律阿海一时失笑,看着帖木真道。
当他们二人谈话时,高县令疾步走上了南城墙,来到了耶律阿海的身边,他颇为尴尬的开口道:“耶律公,这个,这个纥石烈万户此时正在县衙呢。”
“嗯?纥石烈鹘眼,这个贪生怕死之辈,他不是连夜突围逃走了吗?”耶律阿海一时皱眉,骂道。
“呃,纥石烈万户声称,他自己昨夜带着数十个亲兵,趁贼寇还没来得及围拢,从兵力较少的内城西门突了出去,他是想要往桓州求援,但却在往外城西门疾驰的途中,遭遇了一股正在抢劫城中大户的贼寇兵马,贼寇强悍,他们冲不过去,纥石烈万户落了马,受了箭伤,所以不得已,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他又带人转回了内城的西门外,在历经身边亲兵死伤的仅剩两人的惨烈战斗之后,他才险险的逃入了内城,一入内城,他就躲进了县衙里,并声称自己受了重伤,彻底卧床起不来了,这里的指挥就全权交给耶律公您负责了。”高县令苦笑一声,回道。
“你见到了他,是他亲口对你说的?”耶律阿海问道。
“是纥石烈万户的亲信,跟着他逃回内城的二人之一,永屯军谋克稍合住,代为转达给我的,稍合住说,他家万户已经起不来了,说话也很困难,所以由他转述于我,而后让我代为转达给耶律公您。”高县令回道。
“竖子不足与谋!就让他继续装死去好了,此战若胜,我定将此战之战况,如实禀奏给朝廷,向陛下弹劾这贪生怕死、弃军欲逃的小人,必要使他被下狱治罪才行!”耶律阿海一时气急,大骂纥石烈鹘眼道。
帖木真听后,亦是摇了摇头,纥石烈鹘眼,此人平日不修武备,战时又胆小放弃指挥,也害的自己麾下的蒙古勇士死了十几个。
要不,现在就让木华黎偷偷潜入县衙,一槊捅死这家伙?呃,还是算了,县衙内杀人终归不智,还是要等一个混乱的契机,而后趁机再杀之不迟。
而就在他如此想时,就看到继高县令之后,阿赤黑失仑亦是一脸带血的走上了城墙,这个死冰块儿脸虽然还是那副冷冷的表情,但却略显狼狈,他淡淡的告诉帖木真说,他们在黎明前突围时,由于克烈部的骑兵跟在后队,突出内城后,在应对贼寇的数百追兵时,他们被冲散了,无法跟上大队的突围兵马,桑昆身上连中三箭,不幸落马,重摔之下晕了过去,阿赤黑失仑冒死将他扶上了自己的马背,而后与他共乘一骑,眼看己方已然掉队,突出外城无望,阿赤黑失仑当机立断,就带着桑昆折返回了内城北门,在北门处力战拼杀,得益于札甲的周密防护,以及贼寇一夜攻城后自身的疲乏,在付出了二十余个克烈部骑兵的性命后,阿赤黑失仑带着桑昆凿穿了北门贼寇的围杀,护着桑昆成功折返回了内城之中。
现在桑昆和纥石烈鹘眼一样,也在县衙内躺着呢,所幸,桑昆所受三箭都非致命伤,且箭镞都没有涂毒,所以,他的性命算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