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妈依着床头突然问我:“你,想好了?”
我不知什么意思,看我妈一副要长谈的架势,心里不免发虚,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想好了?”
我妈看我一眼,平静地说:“建军都和我说了。”
轰的一声,好像有一颗炸弹在我头顶炸开,我瞠目结舌,血液一下子涌到头顶,这种事能说?
“你,真的想好了?”我妈又问,语调冷静平缓。
“。。。。。。嗯。”我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你们真的觉着买卖那么好做?咱们从祖辈上就没出过做买卖的人,到你这,你能改了?你知道什么人能做买卖?那都是些能说会道心眼比头发还多的人精,你俩谁行?是你?还是建军?”
我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为这事!
“还没最后定下呢!”
“建军说他要辞职不干,和你说了没?”
我点点头,“说了。”
“你俩糊涂啊,将来买卖不行,你俩都没工作,到时候吃什么,哭都找不着门!”
“要干好了呢?”
“万一呢?你上哪儿去买后悔药?”
我不说话了,我妈继续说:“听话,等着你那事的处理结果出来了,也还咱一个清白,咱堂堂正正的回去上班,你现在走了,算啥?人嘴是坏的,到时候你们厂里那些人怎么说你?你还指望说你好啊?你回去上班,堵住他们那嘴!”
中午听建军说的时候,好像还是个想法,现在我妈一说,好像我们都决定了一样,我不知道建军和我妈怎么说的。
“妈,还没定呢?”
“没定明天建军为啥回去辞职?”
“。。。。。。”
“你在外面待了这几年,啥事也不和家里说,瞒!要是不瞒,你还能出这种事?现在还不说,你究竟要吃多少亏才能长记姓?”
因为建军在,有外人,我妈虽然越说越动气,可是还是压着嗓门,我不好再说什么,怕再刺激她。
“建军辞职,他家里知道吧?”
我摇摇头。
“那咋行?这么大的事,要是他家里以为是为了你才辞的,你得落一辈子埋怨。”
“我也不愿意他辞。”我说。
“就是啊,现在有自己单干的,那都是些什么人哪,不正干的,不想出力想巧的,哪有正儿八经的人?”
我有些回过神来,心里慢慢生出一股怨气,当年为了省下几年的学费,我上了技校,毕了业当了工人,可是,我妈保管的粮票做了废,我省下的钱被交给了党,我看不到我所牺牲的价值在哪里,甚至没有人需要对我说声谢谢,随波逐流了这么多年,我想为自己做一回主,哪怕是错的,我也认了。
“我不回去上班!”我干巴巴地说。
“为啥?国家出钱培养了你三年,你说不干就不干了?”
“我干了这几年,早还清了。”
“。。。。。。”我妈一时无话可说,顿了一会儿,武断地说了一句:“不行!”
我看着我妈,尽量压着火气,毕竟我不想让建军听见我们争吵,是,我还是忍不住想,我妈手伸得也太长了,我都牺牲过一次了,还不知足,到现在还要左右我的人生。
“妈。”我换了一种说法,希望能说服我妈,“那天我来了月经,浑身是血的从全厂的人面前走过,就那情景,我还怎么回去上班?”
“那咋了?战争年代,我们大部队过黄河,天上飞机扫着,后面敌人追着,那时候还管你是男是女?还管你来不来月经?”
“那能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