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新主
程非烟的脸上有一种安详的笑意,似是能够让人放松下心神一般。
可是盯着这样的笑容,似乎有什么东西一股脑的往他的脑袋里塞了进去。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像是蜂拥而上的蝶,紧紧地包围他,令他慢慢窒息。
无数人像是在他的脑子里不断重复着某种令人发狂的对白,那样熟稔,却又陌生的令他害怕。
你的眼睛真漂亮,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颜色,真美。
你没有名字?那么……我叫你……
我不知道你是谁,或许轩辕知道,你要和我一起去见他么?
什么才是仙?!
总有一天,我会有资格站在你身边的。我是说真的!你……你看着我,我在认真的跟你说话。
你是说,你是来杀我的?
仙魔有什么区别?不就是……不就是成王败寇!
兄弟?我从来没有兄弟!
我恨这天!我恨这地!我恨这世间能够容下万物,唯独容不下我一人!
他的眼睛里慢慢凝聚了恐惧的神色,程非烟静静的看着他,眼睛里弥散开了一丝雾气。她伸出手将沈青桓抱在胸前,似乎是在安抚一个受了伤的孩子。
这一生,他一定会幸福的。
因为从前的他太过不幸。
然而那个单纯的,想要得到温暖的人却遭到了那样的待遇;而今生,这个人真正的泯灭了人性,手上沾满了鲜血,但她却想要让他幸福。
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一瞬间,她将神魂敛去,将那个名叫“非儿”的灵魂释放出来,自己却躲在非儿的心里不忍心再去触摸这个伤痕累累的人。
天珏神剑应声脱手,在落地的前一刻变成了纯白的小兽。非儿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可当她看到怀里微微颤抖的人,忽然间俯下了身子将他稳稳抱住。
她用眼睛默默的在场中扫了一周,鲜血洒满了每一个角落,有个分不清面目的人倒在他们身边的血泊之中。
真惨……
她下意识轻轻抚摸沈青桓的背,似乎这一刻,他变成了孤独无助的孩子,让她不忍心将他推开。
心里有一个角落慢慢的瓦解,变得柔软起来。
初次见面,他是逃亡的杀手,她是刚刚得手的小贼。他本该依循自己的原则杀了她,可他却为她消解了困顿。第二次见面,他是统领一方杀手的修罗,她是奉命去寻神医的丫鬟,她为了风华之事嗔怪于他,他道了一声珍重,也不为难于她。洛城之围,他胜的轻松,可却因为她的出现,而与宝物失之交臂。长留山一役,她被人当作剑靶,他却在最后一刻抱住了她,任凭暗流汹涌,暗礁沉石撞击,也不曾松开手……
他一次次的放了她,甚至……不惜毁了自己的前程来帮她。
一次一次,他似乎为她做的越来越多,她欠这个人的也越来越多。恩怨情仇,好像也都不是用一句话能说的清楚明白。
纠缠不清。
这似乎是她唯一想出的,能够说清他们两个人关系的词句。
低下头,沈青桓还在微微的颤抖。
非儿心中一疼,原来这个人也是有泪的。
沈青桓蓦然抬头,他看着她,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泪水,只是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鲜红的颜色令人触目惊心。
他的眼中无泪,可却比恸哭更加悲哀。
非儿紧皱眉头,似乎已经不知所措。
虽然不知道刚才脑海里闪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可他知道,那并不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那段记忆之中有痛苦,悲伤,愤懑,还有一份浓浓的,足以将自己毁灭的感情。
他不能理解那样深刻的东西,从来没有教过他。越是尽全力想象,他便就越觉得痛苦。
他沈青桓只懂得如何去恨,却从来不懂得如何去爱!
那样失落,悲伤,无奈掺杂在一起的眼神瞬间便割疼了非儿的心,仿佛只要有能力让他展颜,她就一定会尽力去做一样。
这种感觉和她对公子的感觉不同。
对公子,她觉得是一种出自于习惯和本能的照拂;而对沈青桓,她却觉得一股自内心深处涌出的疼惜。
沈青桓似乎已经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自己的情绪调控好,他站起身子静静的看着非儿,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笑意。
见程非烟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忽然轻声叹气,说道:“放心,我会和你一道回去的。而现在……你想要的东西已经对我完全没有用处了。”
“沈青桓,我……”似乎沈青桓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她并没有想要让他为自己做些什么,那柄风华神剑对公子很重要,所以她才会这么想要得到。她只是想要让他告诉自己风华神剑到底在哪儿,而她更希望沈青桓能够将身上的伤养好。
以后他如何处理天魔教的内部事物,会变成怎么样的人,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别人没有资格置喙。
沈青桓眼中暗淡的光彩忽然间淡去,转而坚定无匹。他推开门,让外面带着些许清新空气的风灌满了整个屋子。
外面所有的天魔教杀手见到这满身伤痕的修罗,都沉默下去,忽然间有人单膝跪地,高喝一声:“教主!”
身边的人似乎受到感染一般全部跪了下去齐声高喝:“教主!”
“教主,我等必将忠心不二,尽忠职守,唯教主之命,死而后已!”
沈青桓轻抿嘴角,一语不发,似乎薛沛山最后时刻说的那些话让他不由得深思。
他没有开口,只是转身离开,朝着天魔教禁地一步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