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宥走后,我本就不算热闹的高中生活一下子平静下来,像一片等待风来的荒原。
不过高三生活就是这样,表面平静如波,我们的时间被试卷和考试填塞而稳固静滞,心里暗潮汹涌,无数不知何处何时起的情绪翻腾我们心中的海浪,在这时候能将他们狠狠压下的只有日积月累不进反退的理智和毅力。
没有同桌的我坐在教室唯一一个单人座上,我的右边是隔墙有一张课桌那么大的空地,出于美观的需要,班主任让我和后面一排的同学互换位置。
这下彻底坐上了最后一排,空气果然如曾经何宥所说“时而闻到垃圾桶传来的芳香,时而质疑谁没洗脚”,何宥常年坐在班级最后一排,所说句句实乃肺腑之言,诚不欺我。
班上大部分同学看我的眼神依旧冷漠,这一点与何宥在或不在66班都无关,从未变过。何宥走了,少了唯一偶尔与我插科打诨,让我在班上稍微有点存在感的人,其他人对我就更加忽视。我不会在意对我无关紧要的人,但近几日一些被何宥针对过且从来看不惯我的人做出公然和随便的调侃与嘲讽,我听了进去。不理睬就是我对他们的态度,我明白他们的话虽然刺耳,但终究是虚晃一枪。
班主任见我一个人坐在最后排,提出过让我搬桌子坐到讲台边的打算,被我摇着头无声拒绝了。
谁不知道坐到讲台两边的都是班上卧龙凤雏级别,我还没惨到要靠吃讲台粉笔灰躲老师唾沫星子来度过某些人类似肌无力的平a攻击,也无需补偿那不存在的心里失衡,班主任是好意,但我想他是误会了以为我在悲伤。
悲伤有之,但早已随着那个少年的衣诀在风中缓缓飘动而消散;怜悯常怀,因为世人不了解真相而随意主观共情的愚迟。
12月的一个星期天,那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日子。
附中的高三没有假期,星期天就是补课日。
连续上了两节连堂数学课,我无力地趴在桌上,闭上眼睛想卷子上的圆锥曲线大题如果只写解就给分就好了。
旁边的玻璃窗突然被敲了两下,我眯起眼睛看过去。
一个身穿蓝色卫衣,头发有点棕的男生,不太熟,但是……
“廖老师要你和林逸都过去,他在办公室等你们。”
……
我不敢耽搁,管他什么事,赶紧弄完回来接着写题才是正事。
林逸在隔壁组靠近讲台的第三排,趴在桌子上睡觉,他身旁坐的都是女孩。这让我想起班上流传已久的“66班颜系对立论”。
传说66班有两大颜系帅哥,林逸何宥。林逸对谁都和气,从没跟人闹过矛盾,被戏称的“中央空调”,班上公认的“人缘好”,何宥对谁都呛,很少不打架的班级扛把子,女孩离他三米远才敢看他的人均暗恋对象,另外上一句话是他吹的,真假待验。
经典理论前段果然真实可靠,我没有在座位上叫林逸而是选择走到他面前,他在我开口之前醒来,对上他小鹿般朦胧潮湿的眼睛,我指指窗口冲他道:“廖老师找我们有事。”
他飞快地朝窗口看了一眼,那脸生的男生还在外面站着,他没有看我,只点了点头,垂手整理衣摆,站起身来。
奈何我的声音还是吵醒了他旁边的同学,她的八字刘海没精气神地耷拉在两侧,抬起头时看到我,冷漠排斥的目光尽入我的眼底。
白眼美女的同桌很有眼力见地闪出前门,我紧跟其后,在窗外等候多时的面生男孩带我们进了廖老师的办公室,在他面前一齐站着。
廖老师手握资料,头也不抬地招呼我们:“坐,坐,坐。”
我们找了凳子坐下,林逸和那男孩面面相觑了一眼,我心里也明白廖老师即将交代一件大事。
“全国高中生生物竞赛的比赛通知下来了。”廖老师分出了手里的几张纸,捻出来分了我们几张。
国高竞赛,所有在高中参加生物竞赛的学生最终目的和最高标准,生物竞赛生依此竞赛奖杀入高考省百强决赛圈的最终归途。
从精英里挑精英的比赛,没有生物竞赛选手不想去的,含金量极高的高考加分项。
“何宥,袁茵,还有,蒋生。”廖老师点点我们,几乎被点到的每个人,坐着的姿势都比方才端正了一些。
我才知道那个令我面生的男孩叫蒋生,竞赛班的常驻第一,学子班全理科出身。
难怪何宥认识他。
至于我,脸盲心大漠不关心的与人习惯已经不是一两天了。
“学校很重视这场比赛,派你们三个去代表学校参加这次的竞赛和竞赛前培训。这次竞赛获了奖,不仅高考可以加分,还会记载上档案,是会非常辉煌的事情。”
“不过这次竞赛的难度很大,我们和学校做了一个协商,决定让你们去更好更专业的培训基地,那里的生物竞赛培训环境很到位,地点就在市八中,因为国高竞赛在十二月,你们有两个月时间准备。”
难怪学校只派三个学生参加国高竞赛,在高三这争分夺秒的一整年,竞赛水平发挥不稳和综合成绩低的学生参与进去,一旦有所意外,损失的将是宝贵到流油的时间,学生耽误不起,学校也耽误不起。
我在脑中细细思索了除培训外的几个月我所有的规划,统计出我能够操持得了竞赛和复习两行,我才放松下来,拧了拧方才紧皱的眉。
廖老师已经说完了所有的培训内容和注意事项,话语转到另一方面,却让我轻松不起来了。
“有必要说明的是,培训是收费的,市八中负责培训的老师到时会和你们详细说明,这一点学校要我特此强调,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下周六大家就可以收拾一下,一周后的今天,也就是下周天,我在这等大家,送大家去培训。”
何宥和蒋生马上就退下了,两抹高挑的身影早已远去,已经打铃,我徘徊在办公室里走也不是说也不是,手心里沁出了一层薄汗。
廖老师见我未走,有些吃惊,“袁茵,你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