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目光清淡地缓缓落到那张绝美的脸上。</p>
此时郑贵妃眼里的怨毒已经藏不住了。太后就像看跳梁小丑似的看着她，冷嘲不已。</p>
她可不在乎这个女人是不是对她恨之入骨，她早已无形中将眼前的人和记忆里那个热情爽朗的年轻女子影像重叠了看着郑贵妃伤心难过，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p>
最后的最后。郑贵妃只好应承下来。</p>
她还抱有一丝希望，她答不答应福王就藩有什么用最后的决定权还不是在皇上的手里</p>
她立刻去找方武帝。要他无论如何也不要答应那个老太婆说的事</p>
然而方武帝正闭关潜心炼丹呢</p>
太虚道长与他说天人感应，心诚则灵，这别人炼的丹和自己炼丹大不一样，药材原料是一回事。心意又是另一回事，只有全心全意地虔诚祝祷，上天才会听到你的祷告。同时赐予丹药超凡脱俗的效力。</p>
方武帝深信不疑。</p>
一心一意投身炼丹之中，更懊恼地觉得。怎么之前那么多年，都白白浪费了呢</p>
太虚道长捋着长长的胡子，不住点头，“要说这世上天材地宝着实不少，皇上身为九五至尊，什么宝贝得不到，炼出来的丹药自然也是最好的”</p>
“贫道这些年走南闯北，听闻过一件奇事。远在辽东抚顺关外，黑山白水的女真部落，流传着一个关于日不落传说受巫神庇佑的完颜族女子，只要她一生未曾诞育过子嗣，便可拥有永驻的青春容颜，和比常人更久远的生命。”</p>
方武帝眉毛一抖，倏地睁开了眼睛。</p>
太虚道长恍若未觉，继续说道：“大金完颜乃是前朝割据政权，被蒙古族屠灭，只有一支逃到了辽东，天高皇帝远，这才得以保全若有此等女子为炼丹炉鼎献祭开光，贫道保证定能完成旷世神作”</p>
说到这里又是一叹：“然而完颜一姓虽是女真之王，如今不过寥寥几人，再要寻找完颜女，何其之难”</p>
方武帝只觉得脑中轰然乍响。</p>
他的阿妈宁太妃完颜霜，可不就是完颜部落的最后一位公主</p>
完颜族的女子都是受巫神祝祷庇佑的，自他懂事以来，他的阿妈，就是一如既往的年轻漂亮，什么岁月的痕迹都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她看起来永远是二八年华</p>
他一直以为是阿妈天生丽质，直到有一天，看到太后那双始终不老的双手时，他恍恍惚惚还是懂的</p>
沾染了宁太妃鲜血的双手，从此拥有不老的能力，在其他部位慢慢衰老沧桑时，那双美手始终如一的幼嫩白皙。</p>
那是阿妈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痕迹</p>
方武帝突然觉得难过。</p>
女真部落“日不落”的传说，他从来不曾听过，他自以为离太妃很近，其实他们隔得非常远。</p>
但如果阿妈还活着，他肯定是不愿意要她献祭的</p>
方武帝突然没有兴致再继续炼丹了，心中郁郁，暂时放下了手中的事，打算出去透口气，就见郑贵妃哭得梨花带雨出现在自己面前，诉说自己的委屈。</p>
方武帝听得乱七八糟，最后总结了一下，郑贵妃答应太后让福王就藩了</p>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郑贵妃就要他做主，让福王再多留两年。</p>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已经失去了太子之位了，如果还不能日日看着，那真是要了她的命</p>
方武帝觉得自己就像一块夹层糕点，被太后和郑贵妃夹在其中，脱不开身，动弹不得</p>
这世上为何要有这样无奈又无能为力的事</p>
方武帝到底还是宠着郑贵妃，抬脚就去了慈宁宫。</p>
据理力争，最终的结果，还是败下阵来。</p>
不为别的。</p>
太后摔了茶盏，拿碎瓷片抵着自己的脖颈，若是方武帝不答应，她便一死以谢夏侯家的列祖列宗</p>
白嫩的手掌抓着瓷片，鲜血顺着流淌下来，滴答滴答落在光可鉴人的青石地上。</p>
他看到太后手上的伤口，以肉眼能见的速度修复，又被她划伤</p>
这就是“日不落”的能力吧</p>
这就是阿妈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东西吧</p>
不知是出于太后的生身之恩，还是想保存住宁太妃留下的印记，总之，他妥协了辜负他深爱的郑贵妃，辜负他疼宠的小儿子，面对满朝文武和太后的压力，他连说一个“不”字的资格和勇气都没有</p>
二月初的清晨，天色阴沉，天空还飘着几粒雪粒子，北国的冷风从塞外吹来，使人冻得瑟瑟发抖。</p>
宫门前的郑贵妃与福王面面相对，哭成泪人，福王有些木讷地看着自己的父母，带着妻子儿女进了马车。</p>
帘布落下的那一刻，方武帝怅然若失。</p>
此时的他，两鬓斑白，长须飘胸，郑贵妃泪如泉涌，倚在身边的宫娥身上泣不成声，而已年近知天命的他，这一刻，也再掩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双眼滚烫，他很想抬起手遮掩住，那眼泪就跟着毫无征兆地哗啦啦落下来了。</p>
方武帝病了。</p>
他没心思再去炼丹，整日整日地内疚。</p>
身为一国之君，却始终被群臣钳制，没能立爱子为太子，又要眼睁睁看着他离京而去。</p>
所谓的权威，所谓的荣耀，还有父子情，母子情，都在慢慢地离他远去，他还能剩下什么</p>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了</p>
方武帝终于在这一刻悲痛欲绝。</p>
宫里死一般的沉寂，可朝堂上却不能也跟着平静如水。</p>
二月初九便要进行春闱，纪可凡早先十五岁时便中了举人，柳建文觉得他年纪太小了，还不够成熟，要他先缓一缓，积累沉淀一下，今年再下场。</p>
顾妍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这么多的药也不是白吃的，柳氏天天换着花样给她补身子，原先少了的那些肉总算长出了些，只是乍一看依旧有些羸弱。</p>
再弱不禁风也不至于连送考都不去，顾妍和顾婼顾衡之便纷纷去了礼部贡院前。未完待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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