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这样吗？给我留最后一块遮羞布不好吗？”</p>
手指死死扣进木头里，他几乎颤着声音，定定看着她：“你看看，你看看我这个样子。”</p>
他指向身上脏兮兮的囚衣，蓬乱的头发，凝固的伤口，颓唐的模样……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被拔光了身上的羽毛，失去了所有的骄傲。</p>
他问：“你都瞧见了，满意了？”</p>
顾妍眼眶微湿，双腿如灌了铅再迈不开一步。</p>
她使劲地摇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p>
“不是哪样？”顾修之沿着墙壁缓缓坐下来，靠在角落里，埋到阴影中。</p>
她不愿见他自暴自弃的模样。</p>
“二哥。别这样，也不是那么糟糕，凡事总有转机……”</p>
“阿妍。”</p>
顾修之突然低低唤了句打断。</p>
他舔舔嘴唇上冒出的血珠子。</p>
又腥又苦。</p>
“别管了，就当我求你……长这么大，我从没求过你，这一次，听我一回吧。”顾修之使劲扒了扒头。低低笑起来：“分明我是哥哥。你才是妹妹，你就永远躲我身后好了，我们像小时候一样。谁欺负你，我帮你揍他，你想要什么，我尽力满足你……为什么要变呢？”</p>
顾修之突然平静下来了：“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哪里吗？”</p>
顾妍一瞬不瞬看着他。平静柔软的目光，仿佛四周一下子就安静了。</p>
顾修之“啧”地一声：“瞧瞧看。就是这样。”他懒懒地歪着脑袋：“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个骄纵任性的小丫头怎么变成这样了？那个会跟在我身后跑着要这要那的小丫头怎么突然性情大变了呢？”</p>
“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他双目霍瞪。</p>
“你以为自己是谁，什么都能一手扛起？你的小肩膀，我一拳砸下去就能碎了。满口的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活像个老婆子小姑娘就该有点小姑娘的样子，别总以为自己什么都能解决”</p>
满口的指责。道最后成了嘲讽。</p>
顾妍咬紧下唇定定看着他，看得顾修之不由自主撇开目光。</p>
“我是清醒的。”</p>
掩饰般地抓了根稻草摆弄。他淡淡地说：“揍他的时候，我的理智还在，可我偏偏要踩碎他。”</p>
顾妍道：“你疯了”</p>
“对，我就是疯了。”顾修之大笑：“所以，顾妍，帮帮忙，你何必要理一个疯子？”</p>
顾妍走近两步，“你只是不喜欢束手束脚。”</p>
“别总一副你很了解我的模样”顾修之跳脚：“我要的是什么，我喜欢什么，你知道吗？你只看到我的表面，何时肯看看我心里都在想什么？”</p>
“我就是个平平凡凡的人，这辈子就没想过要有什么大出息，你劝我强大起来，我去做了，然后把萧泓打残废。我身世不明，如果不明真相，兴许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一辈子，你让阿齐那找到我，让我知道自己的养母，是杀害生母的凶手，然后我搞得如今身败名裂。”</p>
“你把我害成这样了，这时候还要做什么？”</p>
“顾妍，我求求你，放手吧。”</p>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禁受不住了。就当做回善事，大发慈悲。是好是歹，都是我咎由自取，你好好做你的县主，过你的日子，这样不好吗？”</p>
顾修之长长地说了一串，顾妍脸色倏地惨白。</p>
窗口的日光打到她莹白的小脸上，顾修之将那张精致的面容一一印在眼里。</p>
双眸含上水光，长翘的睫毛上隐隐湿润，她睁大了眼睛，好像只要这样，眼泪就不会掉下来。</p>
二哥说的不错，一切都是因为她。</p>
没有她的话，二哥还是顾家的嫡孙，还在做着他的少爷，不会经历这些胆战心惊。</p>
是她将他拖到了这一步，空有好心，却全然在办坏事</p>
顾妍难过地直落泪。</p>
“对不起……对不起……”</p>
她一个劲地道歉，眼泪顺着面颊滴落在地上，接连不绝。</p>
顾修之就如自虐般地一遍遍看，面无表情，置于身后的那只手却紧握成拳，青筋爆起。</p>
“你走吧。”他淡淡说道，转过身背过她。</p>
脚步声拖沓着走远了，那细细的如小猫叫的呜咽哭声也没了。</p>
他猛地转身。</p>
空无一人。</p>
只有靠近木杆处放了一只小绣囊。</p>
顾修之连忙捡起来，里头装的是一包窝丝糖。</p>
他拈起一粒放进嘴里，甜得发腻发涩发苦。</p>
顺着墙壁缓缓坐下，他张嘴狠狠咬在手臂上，几乎是要咬下一块肉。</p>
血滴一点点落在干稻草上。</p>
阿妍，对不起，我不怪你，你帮我找到了我自己，你不知道我有多感谢你。</p>
我应该告诉你，你冷静睿智的模样，有多么迷人。</p>
你也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未完待续。</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