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成功了。</p>
人啊，有时候是身不由己。有的时候却是心不由己。</p>
萧沥感觉怀里的小身子有些微微发抖，他顺势搂紧了她。</p>
顾妍开始主持起国公府的中馈。</p>
上世她跟着舅母学了不少，在王府，自己也常帮着柳氏打理内务。唐嬷嬷在她出嫁前也教导过她应该如何做，顾妍很快就能熟悉起来。</p>
小郑氏派来的马婆子倒是在尽心“帮”她，将过去五年来的账册都翻找了出来给她过目，厚厚的一沓砖头书，马婆子还一本正经地说。这是要世子夫人快点熟悉。</p>
这种书册，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看不完，那还是在日夜兼顾的情况下，她的眼睛虽说已经康复地七七八八，但在晚上确实不适合过度用眼。</p>
所以，小郑氏不过就是拐着弯子地给她找麻烦而已。</p>
既然要交出对牌，那就交出来好了，小郑氏称病歇了，顾妍要是哪儿遇到了问题困惑，自己看书去吧。所有用度都明明白白地写着呢，小郑氏不会给她讲解一个字。</p>
顾妍真觉得这就像在玩小孩子过家家。</p>
小郑氏未免太看得起她自己了！</p>
萧沥看到那累得高高的一摞书，脸色都变了，转个身就要去找小郑氏算账，顾妍连忙拉住他：“你去了岂不正中她的下怀？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就别掺和了。”</p>
“那你就要受这窝囊气？”萧沥随便翻了一本账册，密密麻麻的看得他都头疼。</p>
顾妍眼睛不好，哪还能这么费神？</p>
萧沥看她神色倦怠，又是心疼又是怜惜，“又不用一次性看完。你随便翻一翻就是了，即便出了什么差错，有我在，还能有人说你一句？你嫁给我又不是来遭罪的！”</p>
“瞎说什么呢？谁遭罪了？”顾妍嗔他一眼。“这些东西徒有其表，就是吓唬人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真正有用的我都记在这里了。”她拿出了一本小册子。</p>
萧沥将信将疑，“那你脸色怎么那么差？”</p>
说到这里顾妍脸就红了。</p>
还不是这混蛋晚上给闹的！</p>
她推他让他出去。萧沥嘿嘿笑着抱紧她不肯撒手，心里想着，还是去庄子上请秦嬷嬷过来吧。</p>
渐渐习惯了国公府的日子，顾妍的诰命文书也下来了。小郑氏看着赏赐下来的诰命大妆，只觉得刺得眼睛生疼，暗暗掐了把萧祺。</p>
萧祺心里也不好受，但至少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还给顾妍道着贺。</p>
萧沥对萧祺并不亲近，他也从没有在顾妍面前说过自己父亲的一句，但顾妍知道，萧沥对他心有芥蒂。不论别的，只单看面前这张笑脸，看着宽厚，顾妍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在他眼里感受到那种欢喜慈爱。</p>
虚伪……就像顾崇琰一样，让她觉得一如既往的虚伪。</p>
当初西德王府走水，那些趁乱闯进来的毛贼，一刀刀砍下来一点都不含糊手软。</p>
后来从萧沥口中得知，幕后安排的人竟然是萧祺，顾妍便无法再用寻常的目光审视他，连带着这张看似友善的皮，也觉得恶心起来了。</p>
晚上翻来覆去觉得心烦意乱，萧沥把她捉到怀里，闷声道：“想什么呢不睡觉，明早还要去宫里谢恩呢！”</p>
诰命下来了，顾妍身为外命妇，自然要去宫里向皇后娘娘谢恩。</p>
顾妍沉默了一下。</p>
萧沥就说：“阿妍，你信不信我？”</p>
黑暗里，他的眸光璨若繁星。</p>
顾妍觉得眼睛有点湿润。</p>
似乎每次都是他在问她，想什么，怎么了……他有什么都直接跟她说了，而她似乎总在等着他来问……</p>
夫妻之间，贵在坦诚，顾妍觉得自己这样不大好。</p>
拉着他的衣襟小声问：“我其实想知道，为什么你和父亲看起来貌合神离。”她感觉萧沥身子似乎僵了一下，又加了句：“为难的话就别说了。”</p>
“又乱想了。”萧沥失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本来想等你适应得差不多了再跟你说的……这也没什么，你应该知道，国公府的世子本来是我父亲，不过十七年前那场大战，父亲战死了，祖父才将世子之位给的我，可事实上他并没有死，而等回来了之后，这世子的位置也没能要回去。”</p>
老子还活着，世子之位却是给的儿子。等镇国公百年之后，整个国公府都是萧沥的，萧祺却分不到一点……</p>
在战场上豁出了性命去拼，得上天垂怜侥幸不死，回来后物是人非，什么都没了，萧祺当然会心有不甘。</p>
这大约就是他们之间的主要矛盾。</p>
“那祖父为什么还坚持是由你当世子？既然父亲没死，回来了，那不是皆大欢喜？”</p>
萧沥这回沉默的时间更长了，只有手掌一下一下轻抚着顾妍的长发。</p>
“和当年那场战事有关吧……”萧沥幽幽说道，苦笑了一下，“那时候我才五岁，西北那儿的战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大都是听人说的，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天，一个骑兵满身是血地倒在国公府门口，带来父亲和二叔三叔的讣告，祖父不知所踪……”</p>
年轻一代的三人全部战死，大房二房好歹还留了一条血脉，可萧三爷才十七岁，还未成家立业便已就义，哪怕是顶梁柱镇国公，这时候都下落不明。</p>
镇国公夫人悲伤过度郁郁而终，欣荣长公主才产下萧若伊没多久，身子又不好，没过多久也去了，金氏后来生了遗腹子萧若琳。</p>
“当时的惨烈程度无法想象，萧家军几乎是全军覆没，祖父那段时日去了哪里不得而知，但能从那场战役里幸存下来，没几分运气却是不行的……奇怪的就是，祖父会时常都会念着二叔三叔，但自从父亲回来，对他的重视程度却大大降低了。”</p>
萧沥一直都在猜测，是不是当年发生了什么，可当年事，是梗在镇国公心里的一根刺，也是旁人无法触及的逆鳞。</p>
顾妍睁大双眼看着他，一双眸子映着微弱的光，明亮极了。</p>
萧沥低笑着亲了亲她的眼睛，“再多的我也没法求证，我和父亲反正就这样了，你平日里多留些心。”</p>
说着又有些懊恼起来。</p>
父亲不喜，继母刁难，顾妍嫁给他，好像真的是惹来了一身麻烦。</p>
薄唇紧紧贴在她的额上低喃：“阿妍……谢谢你。”</p>
谢谢你，愿意嫁给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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