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狼!
秋池头皮一紧,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秋池,没有神武,没有神脉,也没有神木之心作为后盾,就连这假身都未完全掌控,灵力少得可怜。
陡然被这么多天狼盯着,秋池两股战战,当真打起了摆子:“哥——!!!!”她尖叫一声,说哭就哭,拔腿就向绝色跑去,什么脸面,什么骨气,什么尊严,跟性命比起来简直是笑话,“哥救救救救……救我!有狼!”
绝色被她一嗓子嚎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差点握不住扇子。
“哎哟我的好妹子!别怕别怕,到哥哥这里来。”便把扇子往前襟一插,转身就迎了上去,张开双臂作拥抱状,将两个小娃娃拥在怀里。
萧将军目如鹰隼,全程冷眼旁观。
不对劲。
天狼是出了名的嗜血好战,即便两侧凹陷的山洞有玄铁铸造的栅栏,即便身侧没有牵制它们的军士,但明明都被吸引过来了,也明明有兴趣,为何每一只都能这么平静?
就好像它们忽然都变成了乖小孩,明明看了糖,却知道那是别人家的糖而不敢随意伸手讨要。
萧将军眼睛一眯,再次将视线落在秋池身上。
秋池已经哭得不能自已,当真是鼻涕两行,眼泪一把,要多邋遢有多邋遢。不止她,怀里的孩子被惊醒,立马也跟着哭了:“哇——!!!”
孩子一哭,声音不见得多大,却把两侧凹陷山洞的群狼吓得纷纷呜咽一声,俯首耷耳,前肢半跪,竟作臣服惶恐之状。萧将军心神巨震,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再看去,群狼分明无人号令,此刻却纷纷回撤,撒腿往山洞深处跑去。
萧将军:“……”
绝色余光看到,也是一怔,不过他更嫌弃秋池的哭相,尤其觉得耳心尖疼,吵得慌:“好啦好啦!”他假意劝慰,低声提醒,拿出一方帕子给秋池擦脸,“别演了,差不多得了啊。”
秋池这才一抽一抽地停止了骇哭,顺手颠了颠怀里更沉重了几分的小孩,十分熟练地从绝色袖囊里摸出一方帕子给小孩擦眼泪和口水。
同样是哭,她眼泪鼻涕一把,小孩就只有眼泪。
至于口水,那是因为小孩在长牙,牙床发痒,自然口水就多。
秋池有些郁闷:她从前哭相可美了,哪有这么遭人嫌弃?
一定是这假身太差劲。
秋池自觉分析得不错,方有心情安抚小孩:“弟弟不哭,弟弟不哭哦……乖乖……”
绝色诧异道:“你喊他什么?他不是你儿子么?”
秋池剜了他一眼:“你才是我儿子呢。他……是我捡的。我当弟弟养,不行?”
两人眉眼官司打得火热,嘀嘀咕咕半天,萧将军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绝色公子。”
绝色回头一看,发觉萧将军满脸一言难尽的模样,仿佛不知该怎么开口,忙站起来:“萧将军见笑了,我这妹子胆子小,被人拐带一回,胆子更小了。见谅,见谅啊!对了萧将军,您刚刚是要我跟我说什么来着?”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劳烦绝色公子移步,随在下去个地方。”
绝色眉梢一挑:“哪里?”
“绝色公子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护山大阵消失,为防牲与傀儡入关,凤城城主赐了我葫芦关一面鸿蒙镜,这天上的我们管不着,地上的却不得不照一照本相,以防万一。”
绝色听得明白,秋池也懂。
这萧将军是起了疑心,怀疑他们其中有人是牲,或者傀儡。
说来说去都是魔息和混沌之气闹的。
魔息侵染游散人间的新鲜死魂,使其恶化成鬼,这种鬼与天然因罪业堕落的鬼不同,是可直接夺舍活人,替生异变的,世人称其为煞。
而被煞吞噬了原生魂魄的人,就变成了傀儡。
煞只能夺舍没有灵脉的普通的人,可异变之后,却会生出新的灵脉,自发吸纳天地之间的阴气。所以傀儡虽看着与常人无异,体内却是邪气充盈,污浊不堪。
至于牲,则是混沌之灵投胎转生之人。
牲的天赋极高,灵脉也纯粹,修灵后视天分不同,觉醒时机也不同,觉醒后修为突飞猛进,却易堕魔。
但无论有无堕魔,只要觉醒过,在鸿蒙镜前就什么都藏不住。
“好说好说。”绝色把用脏了的巾帕随手一扔,施施然抬手,“请?”
“请。”
鸿蒙镜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仙器,唯一的用处就是验看灵脉与神魂。即便如此,炼制也不简单,所以两百多年来只有五域各城及四处天险各得一块。
东三关原本是有一块的,但不知什么缘故毁了。也不知凤城城主将他那块赠给葫芦关以后,凤城里头该怎么办。
秋池高仰着后脖颈,惊叹无比地看着眼前这面深深嵌入地下的水晶镜,半天合不拢嘴。真大呀!左右宽就足足三丈,上及山腰,大概半百丈,镜面平滑清晰,如有月光,摸上去隐隐散发寒气,却不冻手。
鸿蒙镜,都这么大的么?
那得多大的屋子才放得下?莫非就搁外头?
气派!
“弟弟,这镜子好,回头咱们也弄一个。你看使得么?”
“嗯呀~叽咕噗噜噜……”
“好,就这么说定了!”
秋池愉快地和小小人击了个掌,回头看绝色:“哥,这镜子好,我也要一个!”
绝色眉头一皱,仿佛不耐烦,一副哄骗小孩儿的语气道:“回家给你买。过来。别把将军的镜子弄脏了。”
秋池便乖乖跑过去,眼巴巴瞅着萧将军,看着他从一言难尽到哑口无言再到不敢置信,再一瞅绝色:“哥,咱们什么时候回家?我饿了。”
天已经黑透了。
萧将军顺势就道:“耽误绝色公子行程是在下之过。绝色公子如不嫌弃,在下愿亲自送诸位出关。”
前方还有白驹关等着,想必是这萧将军还未死心。绝色笑了笑,道:“那敢情好,就辛苦将军了。”
便见萧将军一招手,有属下伶俐地赶了一辆马车过来。
没有牵马,却是马车,用心良苦。
这马车半新不旧,空间狭小,四个人挤在里头难免你搭着我,我挨着你,磕磕碰碰。一路都从容不羁的绝色终于有些艰难道:“萧将军,其实我们可以骑马。”
萧将军道:“绝色公子见谅,在下是粗人,下手没个轻重,不太会抱孩子。”言下之意:他们之间若分配马匹,恐怕两匹不够,三匹又太多,不太方便。
这倒也是个理由,正儿八经的。
绝色只能吃瘪。
赶车的是个老把式,马车走起来很稳,但偶尔总要颠簸一下,毕竟路上不平坦。秋池坐在绝色旁边,萧将军坐在对面,一颠簸,一只大手便要趁机搭在她和小孩的腕脉上,一触即离。
秋池故作不知。
绝色是本来就瞎,心粗脑子笨。
到达白驹关时,车夫扬声一喊:“萧玉关萧将军在此!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