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张谦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还是那间深藏暗巷，生意冷清的酒吧，还是那个戴着墨镜，沉默寡言的酒保。
任凭外面的世界如何变幻，前尘似乎都保持着老样子，始终不曾发生改变。
两枚散发铜臭的硬币，一曲洗涤旧梦的《月光》。
音乐奏响后的第三个刹那，酒保拿出了一颗苹果，一颗被醇厚的果香所包裹，浑圆红润，就连最严格的客人也挑不出半点毛病的苹果。
不止是挑选苹果，这个男人在许多方面，都是一等一的行家。
就比如，清洁吧台里的玻璃杯。
他真的很喜欢用那块浅紫色的纯棉毛巾，去擦拭这些精致的小玩意儿，一遍又一遍，好像永远不知疲倦，永远不会厌烦。
据张谦所知，酒保从未打碎过一只杯子，因为后者的手比大多数人都要稳，心比大多数人都要静，话也比大多数人都要少。
『这是上次的费用，外加这些日子产生的利息，』张谦拿出一个沉甸甸的档案袋，『多出来的部分，是你的小费。』
直到将手中的玻璃杯揩抹干净，酒保才打开档案袋，清点起了钞票。
他手上的动作飞快，但是格外谨慎，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无声，无漏无并且绝对无情。翻来覆去，袋子里的钞票一共被查点了三遍……
足足折腾了两分钟，酒保终于收下了所有钱。
『欢迎再次光临，1994，』眼看旧账被结清，点唱机总算松了一口气，『憋死我了，真是折磨人的两分钟！』
前尘只对信誉良好的顾客提供服务。
张谦则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不但信誉良好，而且还是个十分爽快的人。对迎四方客，纳八方财的商家来说，能够拥有这样的主顾，无疑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今天想要打听些什么？』贩卖消息是前尘的主要业务之一。
『一段传奇，两个女人，几封邮件，』颠来倒去，张谦把玩着手里的苹果，『多嘴问一句，公司是不是还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假如我照实回答，前尘恐怕就再也没法营业了，可要是我拒绝作答，又会损害本店多年累积的声誉……唉，公司做事情，自有它的道理，岂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过问的？』
这个答案未必能令客人满意，却是双方都能接受的。因为他们都知道，模棱两可不一定是圆滑世故，也可能是一种人在屋檐下的无可奈何。
况且，张谦已经从那段「完全不像回答」的回答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所以我们该从哪件事开始聊起，』点唱机问道，『邮件是死的，传奇若是没死，估计也离死不远了……但愿那两位小姐还是会喘气的，嘿嘿嘿！』
话音刚落，酒保立刻为客人送上了纸笔。
张谦敲了敲下巴，提笔写下一个电子邮箱地址。
『对方的技术相当高明，手法干净利落，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
『一个人只需敲敲键盘，就可以把自己伪装成其他人，在虚拟的世界里肆意妄为，到处破坏规则，甚至还能利用这些没有实体的玩意儿，对我们的现实生活造成影响……啧啧啧，真是个可怕的年代！』
一席话毕，点唱机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