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丁一倒就停了下,转来身来似笑非笑望着他,王佐几步跑上前去,长揖及地:“学生王佐见过先生。”丁一方才伸手把他搀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却是比在京师国子监的时节,还黑瘦了几分,看来也是勤政的。
“什么靖西伯?什么赐姓?什么永镇广西?”丁一毫不客气地训斥着王佐道,“某为何不与汝答礼?你一记挂着这等事,就全完了,以功名为念,安是我辈舍身为国之人所求?这一节,你若想不通,以后也不必来见了。”
王佐被丁一训得汗流浃背,持弟子礼立于边上,连连称是。
丁一背手看着他,却问道:“不要唯唯诺诺,你且说说,方才你错在何处?”
“是,学生愚钝,细想起来,至少南海县为广东承宣布政使司的地界,来广西见先生,定然不是因为政事上干系……”王佐一时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丁一长叹了一声,却对他道:“你觉得云南的知县,有几个能见着沐公爷?”
王佐方才为之一醒,是啊,若是论及永镇广西、赐姓封伯这一节,他小小知县,丁某人岂是他想见就见?恐怕递了帖子给门房之后,若是回一句“伯爷乏了,贵县请回”都算万幸吧?这可不是武将的封伯,永镇广西的丁伯爷跟边镇将官的封侯那是两个不同层面的概念。
“封侯非我意啊!”丁一拍了拍王佐的肩膀,对他说道,“某等为的是这大明,为的是这百姓,区区功名,直如粪土!王汝学,你仔细听着,这遭便算了,若有下回,定惩不饶!”他训得不留情面,王佐却倒松了一口气,这说明丁一还是待他亲近的。
其实这一点对于王佐来说,他听得不住自省,听得热血沸腾,只不过是他还年轻,历练少了的缘故。相形之下,徐珵就要比他成熟得多,来了梧州之后,徐珵从不曾称过丁一半句伯爷。
对王佐来说,心里始终还是觉得,文人封伯,绝对是佳话;
而于徐珵这人精来说,他绝对不会去称丁一伯爷,而是仍旧称先生,这才显得亲近啊。
丁一之所以会对这一点大做文章,说起来很简单,如果徐珵见着,他会一下就明白,那就是:丁一在尽可能削弱雷霆学派,或者说当时密谋君主立宪协议的参与人,对朝廷爵位、官位的认同感。
今日他们能以丁一封伯而恭敬,明日会否时朝廷下旨将丁一削职为民而离心背德?
谁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谁也不知道会或者不会。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无视朝廷的官职爵位,而是以雷霆学派的组织结构,来界定上下级和服从的关系。
丁一在梧州并没有按着景帝恩准的府第样式去大兴土木,只是把一户被百姓打死的士绅的大宅院征用了,就这么挂了个块“丁府”的匾上去,门前也没有立什么进士杆之类,更没有弄什么进士及第的。若不是这宅院之前,峙立着两排身着火红现代军服的警卫,根本就是一户占地略大些的平常宅院,看不出一丝永镇广西的贵气,看不出一点探花郎的炫耀。
去到府前,王佐心诚意悦地冲丁一跪下磕了头道:“先生教训得是,佐错了,是被这官场迷了本心,忘了先前的大志!”
这时却听着奔马之声冲这宅院而来,肥球将两把左轮擎在手里,领着丁一身边的亲卫围了防御阵形,亲卫之中有人吹起铜哨,宅院里响起齐整跑步声,这时巷头转出一名骑士,远远见着丁一,连忙勒住了马,滚鞍下来举手行礼道:“先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