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丁一开口,孙太后就对别上的命妇开口道:“如晋是怨哀家待其太薄,确亦然也!黔宁王镇云南而身后封王,然而如晋纳兀良哈入版图;镇广西;再拓云远,朝廷所配兵卒何其之寡?若论功绩,黔宁王可身后封王,如晋此时封王又何不可!”说到此处,孙太后转过头来望着丁一,似笑非笑地说道,“汝若敢在哀家面前再称一次微臣,哀家拼了这脸面,也要让皇帝为汝封王!反正,这名份,宗人府里的玉牒里也录着,也不是随便胡诌!”
她说的就是收丁一为义子、赐姓的事,是有通报给专门管理皇族本家宗室事宜的宗人府。宗人府中专门记载皇族宗室繁衍传递和生死娶葬的谱牒,就叫做玉牒。也就是说,和明末国姓爷郑成功一般,赐姓之后正式称呼便是朱成功。如今的明朝,可不比明末那么随便,赐了姓的丁一,其实官方姓名不是丁一了,除了赐姓,还要排入英宗、景帝这一辈的祁字,应该是朱祁一才对。
边上的一品、二品命妇能得出入宫禁,又是勋贵出身,可不比李贤的母亲那么纯朴,那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当下便有人道:“娘娘所言极是,五千壮士打下五府一宣一属国,当真世间罕有的功绩,也只有卫、霍方得相提并论,又是娘娘的螟蛉之子,便封王也不为过!”
丁一听着只觉已成骑虎之势,回到明朝当王爷么?如果不是丁一被那群学霸虐了那么久,又进士得中,那么封王就封王,这不很爽么?当王爷谁不高兴啊?问题是被那群学霸虐了那么长时间,许多华夏的讳忌,丁一心里可是有底的:如果没有义子、赐姓这关节倒也罢了,现时官方姓名朱祁一的丁某人,若是一旦这么封王,被人以后周世宗柴荣指之,他如何自处?
柴荣就是义子而继大统啊,现在英宗被幽囚,景帝的儿子病到咳血也差不多了,丁某人来封王,是等着接班么?不说别人,恐怕景帝就先受不了吧?要发动什么事都好,总要谋定而后动,而不是被孙后这么挤兑着,然后到了皇帝和大臣都容不下丁一,而要向他动手时,被逼发动吧?所以丁一眼看也不能再和孙太后扛下去,只能撩起袍裾拜下,口中称道:“孩儿无行,教娘亲牵挂了。”
孙太后看着,面上便有了笑意,抬手道:“若是早时这么懂事,哀家也不用被你气得头痛,赶紧起来,看座!”又对边上命妇说道,“这孩子虽长于军略,却是不能和卫、霍比的,哪敢这么说?过了、过了!”却是一副自家儿子长进,嘴里谦让着,心里却乐开了花的模样。
那群命妇却都是应景的人儿,便在那里纷纷搜刮着好词儿,夸赞着丁一,至少表面看上去,孙太后是高兴得要紧,虽是五十左右,但原本年轻时,就是能逼着宣宗的皇后自辞后位,让她当皇后的佳人,加上宫中养尊处优,保养得极好,此时笑将起来,在那雍容华贵里平添了一分生机,教人望之,不单是母仪天下的太皇太后,更有着“淡极始知花更艳”的味道。
又有命妇问起丁一的子嗣来,于是孙太后籍势便发作,责斥丁一道:“哀家……”她顿了顿,竟在这一众命妇面前改了口道,“为娘前番方才去信责问你这事,别提什么匈奴未尽的说辞!你北平鞑虏,南拓云远,又待怎样?也是二十多岁了,到现时还不教为娘抱抱孙子,却是什么道理?你须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丁一只好苦笑着回话:“娘亲,皇帝和太上……”他想说的是景帝和英宗不是早就有儿子了么?几时见孙太后去抱过?英宗那原来是储君的儿子,不还扔给万贞儿带着么?这么喜欢抱孙子,大可自己带啊……
但明显孙太后并不准备给予他发挥的余地:“莫左右而言他!你今儿便得给哀家一个准信!”终归还是哀家,总归她便不是一个平凡的女人。但不知不觉之中,丁一便已进入被父母逼问为何还不生孙的状态之中……
这却就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全然就不是阴谋,尽是阳谋,哪怕丁一再怎么暗自警惕,再怎么心中防备,终于也是难以脱身于这局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