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怎么样了?在庭院之外,一声大叫响了起来。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带领着士兵赶到。当他看到张敬之跪在地上,急忙上前把他拉起来,嘴角却有意无意间附在耳边道:“大哥怎么还不走?要走的话。我替你赚开城门,善后的事情小弟来处理。”
来人不是别个,正是洛阳三杰之一,官拜右骁卫统领的元敬业。他接到诏命,要率兵逮捕左禁卫统领张敬之,下狱审问。为了让张敬之顺利逃出,他故意拖延时间,于此时方才赶到,想给拜兄逃离洛阳创造机会。没想到,对方却身陷囹圄,自己一番心血终属白费。
张敬之感激地看了一眼拜弟,知道自己不能连累对方。他左手搭向元敬业肩膀,大笑道:“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扬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我与贤弟一见如故,与贤弟相交是为兄这辈子最大的乐事。拿酒来,我要与贤弟喝个一醉方休!”
元敬业激动地看着拜兄,感受到他那澎湃的豪气,大笑道:“好,今天我就与大哥喝个不醉不归!”他只觉得眼中泪意涌动,一股热流从眼眶中流了下来,与雨水混在一起。
早有手下为他们准备美酒。两人接过手来,拍去酒罐上的泥封,仰首大灌了下去。张敬之边喝边唱道:“健儿须快马,快马须健儿。跸跋黄尘下,然后别雌雄。”唱着唱着,双眼流下血泪,他狂态毕露,用手拍着酒坛以和节奏。
元敬业见状,随之高歌道:“弃身锋刃端,**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二人时而高歌,时而痛哭,时而饮酒,时而大笑,混视旁人若无物,现在他们的眼中只有对方,都在回忆昔日相处时的峥嵘岁月。
刘元脸色铁青,几次想要发作。只是知道想要捉拿张敬之,还离不开这两人,便强自将怒火压了下去,冷眼看着二人,心中想着怎样报复他们,怎样给他小鞋穿。
元渐看到这种场面,深受感染,他夺过一坛美酒,走上前来道:“笑对生死方是男儿本色。敬之,本王也敬你一杯!”
张敬之目光迷离,他一改豪放悲怆的歌词,用低沉的声音唱道:“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也。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导夫先路也!哈哈,人生在世,便只能如此吗?”
元渐听后,心中默然。他知道张敬之唱起三闾大夫屈原的《离骚》,说出了他心中的迷惑。那歌的意思是说,为什么不趁着年轻而抛弃这些落后的规定呢?乘着骏马奔驰呀,我愿意在前面开路。他暗想,“敬之呀,敬之!不枉我和你相识一场。只是你这番良苦用心怕是白费了。满朝大臣,又有几人有你这番气度抱负呢?”
张敬之唱罢,顺手将酒坛摔在地上,大叫道:“生存多所虑,长?万事毕。希望你不要忘了我的话啊!”于是大喝一声,横刀身亡。
元敬业呆呆地站在尸体旁,然后猛地跑上前去,一把将尸首抱了起来,疯一般地跑出院外,那痛苦的高喊声混杂在雷声里久久不绝。
元渐看着地上碎瓷,暗道:“敬之呀!你就放心地去吧,你的妻儿就由老夫来照顾。只要本王在世一日,就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们。”他抬起头来环视一周,突然惊呼道,“不好!快随我到西厢房!”
方九天被朝廷士兵围困,下手毫不留情。那台阶上的四人均是双手持斧,见到庭院中的雨越下越大,方九天杀的筋疲力尽,纷纷加入战团。刚才他们护卫厢房,众士兵不敢近身,他们使用双斧,气势霸道绝伦。只要一杀人,对方人群中便是头颅横飞,直如阎罗降世,令朝廷士兵胆战心惊,士气大失。
天上雷声越来越响,雨线越来越密。乞伏穆景闪进左厢房,他被张敬之斩断右臂,心中便想报复。见到元渐前来,已知张敬之难逃一死,当下便要斩草除根,将他的妻儿斩杀。此时他的心灵已被恨意蒙蔽,至于伤口严不严重,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方九天知道主母分娩在即,不能远行。他现在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等到孩子降世,将他们一并带出洛阳。厢房内传来阵阵痛苦的呻吟声,几个老嬷嬷焦急道:“夫人你忍忍,快了……再使劲……”
方九天待要杀退众人,便见一黑衣人跃掌劈来,“乞伏穆景!”他大惊之下,差点被掌力劈中。众士兵见到方九天被缠住,便全力围攻那持斧的四人,形势渐渐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