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马车往荣府驶去，王宁跟随着一个绣衣卫百户迈进了绣衣卫大门。
未几，北司指挥使程仁一身便服，领着四个同样身着便服的千户照面迎了出来。
程仁后面的四个千户眼神复杂地看着进来的王宁，他们如他这般年纪，还是最底层的力士校卫罢。
虽说副千户比千户低了个一品，但四位千户中哪个不是摸爬打滚了二十余年，方才坐到现今的位置。而眼前这位不到二十的少年，却是已经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
程仁一双鹰眼紧紧地打量着迎面而来的少年，颌着首道。
“本官绣衣卫北司指挥使程仁，你便就是陛下亲擢的副千户徐北云罢，里面请。”
王宁驻步见礼，闻言却是笑了笑道：“探事司百户王宁见过指挥大人，见过诸位大人，我家公子因有要事，不能亲至来见程指挥，还望程指挥与诸位大人见谅。”
程仁身后的四位千户闻言，皆是脸色一变。
四人各自相视一眼：好狂妄的小子！不动声色地依次对自称探事司百户王宁，轻轻颌首回礼。
“徐副千户是陛下亲擢，自是应当着紧陛下的大事，见与不见本官这个北司指挥无关紧要。王百户请！”程仁在王宁礼毕后，转身打头往侧间一处公房走去。
众人随程仁来到公房，王宁并没有托大，他谢过程仁的劝坐，立身于程仁坐位前面。
程仁见了不再相劝，随手接过王宁递过来的告身文书仔细核实。
“嘶！徐副千户要领取一千套绣衣卫器械和衣物？”
程仁瞳孔一跳，突然感觉到牙疼。方才戴内相只是派人告知他，陛下擢升徐北云绣衣卫副千户之职，并且让他给这个副千户五个百户官身腰牌。显然是没有言明对方要领取一千套的器械衣物。
徐北云这个副千户不归北司统率，也不归南司，程仁当即秒懂。这是陛下的常规手段，要事办完，官身自是收回，所以前面王宁的话才让他这个堂堂北司指挥觉得无关紧要。却并不代表程仁是一个软蛋子。
只是这位副千户一来就是一千套器械，程仁说不心疼自是假的，不过上面盖有戴权的公章，程仁也推不掉。公事公办即可，想到这里，程仁紧皱的眉头微舒，转头把公文交给一旁的一名千户。
那名千户双手接过，告退一声出了公房。
“因东西有一点多，还请程指挥派些人手一道相送。”王宁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一千额度的银票，递给北司指挥程大人。
这是世子吩咐的，世子总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是因为徐北云不希望绣衣卫的人阻手阻脚。
这一千两算是见面礼，如果以后有绣衣卫扯他的后路，那么徐北云才好对那些敢朝他下黑手的绣衣卫开杀戒。
程仁看上去似乎并不像是一个贪财的人，他瞧见王百户递来的银票，鹰眼上的粗眉微皱。
“既是同僚，自是应当相助，王百户无须客气。”
“寒冬深夜，这点银钱却是拿给一众弟兄们吃点带热的夜宵。还请程指挥收下。”王宁说完，将银票放到程仁身边的茶几上，对于世子的指令，王宁自然是执行得一丝不苟。
……
紫宸殿，暧阁。
景顺帝刚把皇后端来的汤圆给吃掉，把空碗递给皇后。随即继续批起奏折。
“陛下，夜已经深了，您该歇息了，保重龙体要紧。”国色天香的顾皇后从天子手中接过御碗，劝了一句。
“还有几本，待朕批完了便去歇息，梓潼先行回宫罢，这深更天寒的，一会让内侍替皇后加件衣服罢。是了，今晚外面的贼人没有惊忧到梓潼罢？”景顺帝说到一半，抬起龙首关心了一句。
“臣妾谢过陛下忧心。”顾皇后盈盈一笑，把纤手中的御碗递给贾女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继而说道。“陛下，臣妾方才在殿外碰见了凉王世子，瞧着凉王世子的年龄，想必凉王世子也到了婚配之龄，陛下可有属意的凉王世子妃人选？”
刚伸出素手接过皇后的御碗，元春听闻娘娘之言，身形轻顿。随即若无其事地退到一旁。
景顺帝闻言，再次抬起龙首，虎目看向他的皇后。
“莫非梓潼心中有人选，且说与朕听听罢。”
“臣妾太医院的那位堂妹，陛下觉得如何？”顾皇后凤眸光中闪着笑意，直入正题。
景顺帝一听，停下手中朱批，他先是在心里回想一下。未来那个浑不吝的徐小子追着他这个天子喊着姐夫的场景。不由得心里一寒，随即脸色一黑。皱眉不语。
其实，如果徐北云没有那么浑不吝的话，由顾大家的孙女来当未来的凉王妃确是好的人选。
顾大家作为国丈，对于朝堂一事从不插手，向来洁身自爱的顾大家从不广收门下。这对于北凉那边来说，于朝中没有任何的借力之为。
就拿顾家近年来纷纷退出朝堂一事，可见国丈并不是一位热衷权利之人，像他这样的人，景顺帝认为他已经是超脱了世俗。
母仪天下的顾皇后瞧见天子皱眉板面，心下不由一紧。莫非是自己的试探激怒了天心？她不动声色地替天子斟上一盏新茶。静待陛下的沉思。
“以清涵的心性，应当瞧不上徐小子罢，何况朕也觉得那浑不吝配不上清涵丫头。”
听到天子没有拒绝也没有龙颜大怒，顾皇后忐忑不安的心情落了大半。去岁小王叔求到她这边，想要迎娶她妹妹顾清涵，她确实是非常着急。
能坐稳凤藻宫的顾皇后，政治心性非常人一般。
两宫天子暗中的争权夺利，还掺杂着一位小王叔，而那位小王叔还想柒指她的娘家，她岂是能够答应的。
方才她撞见凉王世子并且故意点破他的身份，就是想借着贾女吏的口传到贾家。
这样一来，徐北云世子的身份公之于众，那么接下来，她才能放出风声，凉王世子妃人选乃顾家小孙女，毕竟也只有北凉的徐克才能硬抗小王叔。
武王当然也可以，但毕竟武王也是太上皇的儿子，就算武王再怎么喜爱清涵，他也不能违背太极宫的那位。
大周宗室律，皇后是有权利替亲王世子物色世子妃人选的。凉王虽不是皇族，但毕竟是大周一字并肩王，且位比亲王，凉王的世子妃人选恰好在顾皇后的权责之内。
顾皇后方才和陛下提了一嘴，并没有僭越。只是私心。
……
徐北云折腾了半夜，总算是回到了桂花院。
此时天色已经很深了，桂花院除了廊道上的大红灯笼，院子里并没有其他人。想来应该是歇息了罢。
没想到他身边的丫鬟们倒是心大，今晚撞到了黑衣刀客那一出，竟还能安然入睡。
徐北云刚一进入到内屋，鸳鸯披着一件冬棉大袄迎了出来。
“公子怎这么晚才回来，婢子马上侍候公子洗漱。”
许是鸳鸯听见声响，才从榻里起身，一边系着中衣盘扣一边来到徐北云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