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弱文摇头道：“胡说，这就是情不深，意不坚了。这不叫‘空’，这叫‘忘’。”</p>
“对了，就是‘忘’，相思的最高境界就是相忘。你想，想念一个人到了忘记的地步，还不是最高境界？好像武学一样，高手练剑一生，最后会忘却那些奇巧之招式，到了无招胜有招之境，又好像器乐一般，无声胜有声，又好像那起文人说的，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便是庄子说的，得鱼忘筌，得意忘言。只不过，此忘非彼忘，乃是经历了生死离别，千转百回的愁肠百断的忘，好比禅家说的三十年前见山是山，三十年后见山不是山，如今见山还是山。”</p>
“罢了，喝杯酒，惹得你说了这许多疯话。你快喝了你的那杯见酒不是酒，如今还是酒的酒吧。对了，怎么你平日那么多废话，今天却如此寡言呢？”顾弱文奇怪地看着晏平道。</p>
晏平果然很怪。从一进来就四处打量。这时摇摇头道：“没什么。”</p>
“没什么？”顾弱文更觉得古怪了。</p>
这时扑哧一声，孔九思将那酒喷了一桌子。</p>
那掌柜伙计等人，围看多时，见孔九思会说会举杯，早已啧啧称奇了。这时一齐笑道：“二位大爷，我们说嘛，活尸毕竟是活尸，就是会说话，也是不会喝酒的。”</p>
“看我会不会吃菜。”孔九思夹了一筷白斩鸡，刚要放到嘴里，又停了下来，道，“唉，我好像一点胃口也没有，地牢里，我早已忘了所有恩怨情仇，忘了人间所有的繁华滋味，连米饭的滋味都忘了。这鸡肉不吃也罢。“说着将那鸡肉放回去了。</p>
掌柜倒是很同情孔九思，叹道：“做活尸真是可怜呢。”</p>
顾弱文也柔声对孔九思道：“前辈，我想起来了，你在那地牢中久了，吃惯了虫子，所以对人间美味还不适应呢，你先少吃一点，慢慢就好了。”</p>
孔九思听了，觉得有理。道：“正是，我刚出来眼睛也不适应亮处，刚和你们说话时，也说不清楚。”</p>
然而孔九思刚把那鸡肉咀嚼一番，就眉头紧皱，一副难以下咽的神情。“太难吃了，直想呕吐。”孔九思道。</p>
晏平终于说话了，“前辈，你不吃东西，你就不能长肉，就永远是一具干尸模样了。”</p>
“干尸有什么不好？我还是每七天吃一只虫子，就觉得很好了。”孔九思怒道。</p>
掌柜在一旁忙道：“原来不是活尸大爷，而是干尸大爷。这还第一次见呢，无妨，我们这里也有喂活尸的毒虫，给这位干尸大爷来一碟，如何？”</p>
“下去，没见过你这样话多的掌柜。”顾弱文道，又转过头来对孔九思道，“要不，真的来一碟毒虫，如何？”</p>
孔九思摇头道：“我什么也不想吃。”</p>
“你要成仙了么？”</p>
孔九思摇头。“成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好像是油尽灯枯了。”</p>
顾弱文和晏平吓了一跳。“你可不能油尽灯枯，你这盏灯一灭，我们这两盏小灯怎么半？”</p>
孔九思运了运真气，又道：“或许还能撑几天吧。蜀山江湖乱了天道，我在地牢里乱了自己的经脉，无意中突破了人身的极限，自然有所得必有所失，且不管它。”</p>
晏平和顾弱文对视了一眼，顾弱文道：“和前辈相处时间虽短，小女子也知道前辈不是坏人，又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只是我们此行，事关重大，因此，还是要先问前辈几个问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