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三、常选(1 / 2)

 俞仁是第一次来到临安,虽然他向往这座城市已经很久了。

当初金国尚在的时候,他便被军情局安置到了金国潜伏下来,金国灭亡后,还不等他庆贺自己完成任务,紧接着又被安排到了蒙元。这次北伐势如破竹,他们这些潜伏进入蒙元的细作功不可没,大的有李锐那样身居高层的,小的也有俞仁这样在某个马场服苦役的。龙骑兵能够堵住蒙哥与忽必烈,俞仁他们这样的小人物功不可没,所以这次到京城,他作为这些无名战士的代表被派了来。

这果然是一座梦幻般的城市,工业化并没有让这座城市失去本身的特质,那些包裹在城墙外的楼宇,都只是一层现代的外衣,而列车穿过这些楼宇进入城中时,展现在俞仁面前的,仍然是那仙宫一般的飞檐斗拱,苍翠姹紫之间掩映着琼台玉宇,就连将铁路与两边隔开的隔音墙,也建得宛若梦幻中一般。

他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自家在北地里吃苦受罪都是值了——我流汗流血不顾性命,为的不就是守护这一切么!

火车到站时,站台上整列整列的都是近卫军,俞仁眼睛见着他们时,他们都齐刷刷地行礼。等被迎出车站,俞仁又是吓了一大跳,车站前的小广场上,竟然挂满了红绸彩旗,不少红绸上都写着“功成名就”、“扬威展雄”之类的恭贺话儿。小广场四周都是人,足足聚着两三万,见他们出来,爆仗声一阵连接着一阵,至少有五六个锣鼓队唱起对台戏,一声还比一声高。每个人面上都是喜气,映得俞仁的脸也红彤彤的,他觉得自己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上去,咧着笑了。

他觉得。这一刻便是他一生中最为荣耀之时,虽然他只是从列车中走出的功臣中的一员,但人们洋溢的热情,让他觉得自己是这个巨大舞台的中心。每个笑脸都是在祝福他,每个钦佩的眼神都是在恭贺他。

“此生不虚了——”

这个念头才升起无数学堂里地少年——他们才十岁左右,快步跑了过来,有两个到得他面前,将大红的绸缎挂在他的脖子上。那绸缎上系着朵硕大的花,让他倒有几分新郎官的模样。俞仁轻轻抚摸着那绸缎,还想和那几个少年说话,可那几个少年脸激动得通红,周围声音又大,他连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少年向他又行了一个礼,行的是近卫军的礼,这让俞仁又是一愣。然后他们兴奋地跑了下去。俞仁转四顾,象他这样,从列车中出来的功勋们,个个都套上了绸花。

“过去唯有进士及第,方能游街夸官。如今将士入京,也得披红戴紫了。”

小广场对面地。是三元楼开的分店,酒楼上一群人正坐着看热闹,见到这般情景,其中之一感叹道。

“官家不是说了么。文人治政一世。武人牺牲一时。文人十年寒窗。武人三载苦训。为地都是精忠报国。人虽分文武。功勋却一般无二。”另一人笑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四十州。我大宋武功之盛。直逼汉唐。文治之德。不逊尧舜。这正是我辈一展报负之时。”

“主圣臣贤。我辈若再不得志。那便是自家才微德薄了。”又一人道。

这都是临安城中地太学诸生。他们看得这般热闹。自然免不了眼热心动。他们苦苦求学。为地便是一个夸官游街。今日这般热闹。却不属于他们。

“官家要推行勋议之制。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从此以后。进士及第也未必有往常那般风光了。诸君。报国岂唯一途。今日见着前线归来将士之风光。我总算明白了。回去之后。我便要向学监请辞。前往吏部报选。诸位同窗各自勉之吧!”

众人当中地一个突然这样道。然后拱了拱手。竟然掉头便下了酒楼。

吏部最近推出了一项新地选官方法。除了三年一次地进士科举外。便是所谓地“常选”。也就是平常时选择。每半年便有一次。由吏部和礼部组织。面向全体通过乡试地读书人。考试地类容除去经史子集之外。还有智学诸科。包括自然、格物、化学和经济地一些粗浅知识。难倒不算很难。一般来说。买上几本智学书籍。看上个两三个月便可以通过。唯一有些困难地是算数。这也难不倒真正地读书人。而且自有科举以来。便有“明算”一科。

这“常选”出来,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随着领土地扩张,不仅仅是中原,东北百万之地,海外无数疆土,都迫切需要官员。而三年一次的科举又选官太慢,按照过去的方法,也无法臻别是受选是否称职,这种常选考试便成了折中的产物:既照顾到传统文人对于出仕的渴望,又加入智学让他们懂得经世济民的常识。

作为一种新事物,“常选”制的推出,不可避免地遭到了反对,只不过士大夫们多了一条出仕地渠道,他们地反对声不是很激烈,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智学纳入考试范围之内,让许多年纪大的望而却步;二是常选官只委派到中原、东北、海外等新疆土,让这些士子们生分裂,准备参考地以为应该扩大到全国,包括两浙两江这样的富庶地区,不准备参考地则认为连中原都不应该委派常选官员。

国子监里的太学生,对于常选制度多持观望态度,他们更观心的还是勋议制度,如果说常选制度仍然是在旧的科举框架中修修补补的话,那么勋议制度将由官僚士大夫把持的朝政权柄扩大给了许多“庶人”,这让他们多少有些不甘心。

没有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权力,就连赵与莒这个穿越也是如此。

三元楼上的小小风波,与俞仁没有任何干系,他在一片狂欢般的气氛中,觉得有些醉熏熏的,仿佛在梦中一般。

李锐也与他一般模样,虽然想得到官家可能会安排一次迎接,可这么大的场面。还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俞仁行在最前,他却是行在后面,在他身后,则是那些要被献俘的对象了。不过,这些献俘对象也有区别,严实、史天泽自不必说,呆在囚车里一望便是人犯,而为了李全地颜面。他被暂时从囚车中解出。至于唆鲁禾帖尼母子,则只是身边多了些近卫军士兵盯着,有几个憨憨的初等学堂学生,没弄明白情况,竟然也给他们戴上了红绸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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