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上鞍上马!随我杀!”
“杀!”
数百雁门玄甲,积二十年国仇家恨之怒,这一刻,如淘拍雪,似浪决堤。
杀!短兵相接处,杀贼如斩草!杀!
数百雁门骑兵,就是数百头饿疯的下山野狼。鲜卑剽掠我,欺凌我,逞凶斗狠。弱者所以弱,只因其怒未极。一匹夫怒极,五步流血。千匹夫怒极,横行塞下!
斗狠,雁门最狠。
“魏越!鸣金!成廉!丢旗!”
二将已然杀红双眼。
我拍马而进,拦住二人刀斧,“战场抗命,违令者死!”
魏越喘着粗气,狠狠瞪向我,一把横刀插在冻土上,使气敲响了马侧的金锣。成廉摁住大斧,摇摇头抛下了身背的令旗。
狼骑纷纷停马,掉头而回,各自不平。
“大哥,令旗是嫂子一针一线亲手绣的,是我雁门子弟的门面。你疯了!要我丢旗!”成廉大喊,魏越仍怒视着我。
“对!鸣金!丢旗!”我厉声喝道,“你们两个匹夫听着,在马鞍上,只能有一个头。那就是我!”
三更天,分兵,雁门狼骑追着鲜卑人且战且引。成廉、魏越负气,却不得不听令扰击着敌军两侧;我自领一队,紧紧黏在鲜卑屁股后面。
号令不许再短兵相接,只许往胡骑堆里胡乱放些乱箭。
四更天,已入鲜卑腹地。夜风又起,浓雾半尽。不远处,尘烟滚滚,篝火明亮,依稀可见鲜卑王庭大帐。
快五更天,天色将明不明。
左右拍马,传令魏越鸣金,再次合兵;又命成廉,丢弃所有缴获辎重、马匹,一物不留。
五更天,天色大亮,狼骑南返。行无二里,魏、成二人不与我交谈一句,我也懒得搭理他们。
轮到鲜卑搭理我们。
草原平旷,南北相隔未足三里;鲜卑看到满地辎重马匹,甚至还有随意丢弃的令旗。远处汉军,竟然才不过千骑!
上万胡马醒过神来,倾巢杀出。
“雁门狼骑听令!”
“在!”
“急催快马,回身恋战者斩!”
人困马乏,此时远距雁门关一百七十里。战士的口唇被塞风吹成龟甲,匹匹奔跑的战马口吐白沫。多赖塞马长途负重,转战至此,已然两昼一夜了。
我驱马打头狂奔,成廉魏越守在马队最后,真真再不理我一句话。
这两个孩子啊。
人哄马赶,过午时,终于望见红口谷。初阵的兴奋、南撤的愤懑,雁门军中,人人要被我挑得疯了。
鲜卑万人胡骑,先是夜里挨了糊涂乱拳,再是无头苍蝇般追逐一个白昼,彼时如强弩之末。
人不离鞍,掌不离辔,两边人马,恨不得拉弓的手都麻了。
狭路相逢,勇者无敌。
红口谷像一个口袋,两山对峙;一山山势缓,一山山势险。车不能并轨,骑不能成行,这样的地方,龙骧虎步,万夫莫开。不打个埋伏,是可耻的浪费。
都知边民饥,都道边民弱。
不知边民怒,不知边民有我。
我叫张辽,我字文远。
那天我在红口谷,山上五百雁门人,山下五百雁门人,山中万名鲜卑胡骑。
那天,我要打出家乡的精气,把英雄血、敌人血搅和在一起,染红这边关的高山。
领兵策马,上西山,郝昭接应。尾随鲜卑胡骑,紧追不舍。
“牛盖何在?牛盖何在?牛盖何在?”西山上,五百狼骑齐呼。
“牛盖在!”
东山铁鼓大作,弩箭弓矢,星流雨落!
鲜卑的逃路被箭雨牢牢堵死,东山四骑,成廉、魏越、郝昭,长枪刀斧一字排开;拨云月牙戟,刃头覆着斑驳一层青霜。
“雁门子弟何在?”
“在!”
西山龙吟虎啸,谷有回音,声浪翻天。“雁门子弟何在!”
“在!”东山一样怒吼。
“鲜卑蹂躏塞下五十年,一雪前耻,诸君努力。”
“三通鼓后回关,鼓响接兵,鼓停收兵,听我号令!”
“有!”
“杀!”
……
《破阵子》
揽镜须眉似戟,合卷北窗多风
中夜略读白豪子,寒宵细拭宝剑鸣
昂藏意纵横
学书足记姓名,学剑抵万夫雄
栖栖遑遑二十载,学书学剑两不成
数茎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