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破局(2 / 2)

李珣心中揣摩,嘴上则漫声道:「自是没有……」话说了半截,他眼前一亮,猛然抬头看向那病痨鬼,心中已然大悟。

「不错,修行过快也就罢了,可是快到连教授徒弟的时间都没有,如何还能保证宗门传承绵延不绝?在这一点上,清溟就在行得多!」沸腾#文学整理收藏

「正是如此。」冥火阎罗咳中带笑:「清溟为一宗之主,很是了得,虽然上一辈老的尽去,却依然能维持宗门实力不衰。

「你看他传承三代,首代有钟隐不说,第二代是连霞七剑,加上几个了不起的外门弟子,再过几百年,实力便隐为此界牛耳。至于第三代,哈,也是群英毕集,好是厉害,他这宗主做得比我可要好太多。

「其实,我也是有机会的……若是鬼师弟不去得那么早,我又何必一手担着宗主大位,一手又刻意精进,以致天劫加身,生不如死?」

冥火阎罗口中的「鬼师弟」,正是那位敢与钟隐一较高低的鬼先生。

说到这个名字,室内的气氛倏地一变,阴老太婆叹了口气,有气没力地挥挥抽子,让水镜中的影像及咿咿呀呀的唱腔都淡去了,石室内只余下冥火阎罗嘶哑苍凉的低音。

「当年幽离叛宗,使宗门元气大伤,我亦没有这般绝望,因为还有鬼师弟这天纵之才,站在我这一边。

「内,我殚精竭虑,总领宗门诸般事务;外,鬼师弟张我宗门之威,诸小莫敢犯其锋─若给我三百年时间,宗门必又是一般兴旺气象。嘿,好个钟隐!」

这话中意味儿复杂得很,但其中却没有对钟隐的恨意,若有,那也是掺杂在深深的无奈之下。

对这种感觉,李珣感同身受。

冥火阎罗续道:「清溟虽也是人杰之流,我自问亦不稍弱于他,之所以落到这种地步,幸或不幸罢了。

「我一生自谓向来不负于人,唯有阴长老,我深知自己是十二万分地对不住她老人家。

「自鬼师弟去后,宗门中下一代竟无一人可以为我分忧,是阴长老抛下成道大业,全力助我,才能撑到今日。说到这儿,我倒想问你,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呃,是说宗门延续……」

才说一半,李珣忽见到冥火阎罗脸上露出淡淡失望之色,心中不由为之一震,也多亏这一震,李珣忽地就明白了其中究竟。

「不,是说修行!两样修行方式!要么心无旁骛,一心精进,消淡万事;要么,就先全力解决他事,最后再收束心猿,攻求大道!」

冥火阎罗大笑:「正是─不过,还不够好。要知道,无论是什么修行秘诀,都要有命来修才成。像我,纵然有无上秘法,不能延寿续命,又有何用?说白一点,这两样,便是在此界保命的最佳秘方。」

「咦?」

「世人都道神仙好,好在何处?命贵!长生久视,御气凌风,遨游天地之间,这些所谓的神仙境界,不外乎就是我们这样,唯一有些差别的,就是我们也会死──可若是这般死了,你不觉得憋闷、委屈?」

李珣咳了两声:「是有些。」

「正是如此。大伙儿拼命修行,最终成道者百不取一,剩下的九十九个,说到骨子里,也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吧。

「可是,通玄界归根到底,仍是修道之所在,不修道,此界亦无存在之必要,那么,哪些人应该活下来呢?

「只有这两样人,才有必要活下去,只有这两样人才是此界主流,且彼此之间互有消长、变化,如流水不腐,通玄界才能长久维持……这个,是共识。」

前面泛泛言论也就罢了,但最后一句,却是当真惊了李珣一下:「共识?」

冥火阎罗笑看了李珣一眼,点了点头:「是啊,共识。此界悠悠数万载,沿续至今,能继续存在的宗门,又有哪个不知的?

下界有三纲五伦,人所共尊,也不需要形之于口,仅是无形的氛围,足矣。」

李珣陷入沉思。

修道以来,从没有人对李珣这般讲过─不能说这话让李珣拨云雾而见青天,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话,是一个修行上千年的资深修士,长年积淀的精华,自有一番值得回味的底蕴。

「你现在知道,我叫你来的目的了?」冥火阎罗在咳声中微笑:「你可以用那标准套上一套,看本宗有几人适合。哈,千年以下,又有几个值得托付的?」

李珣才不愿妄下定论,他耸耸肩,用一种很微妙的口气道:「碧水君?」

「修道偏狭凌厉,做事斤斤计较,为人阴沉寡言,有野心又如何?修为上仅止此矣!坐上位,威有余而智不足,取死之道!」

李珣觉得这评语颇为中肯,他挑了挑眉毛,顺势便问下去:「阎夫人如何?」

这绝不是弟子提到师父该有的样子,但冥火阎罗也不计较,淡淡道:「圆融而不乏锐气,稳健又时有赌性,为人处事,还算不错。」

「这不好吗?」

李珣正不解之际,冥火阎罗又道:「但见事太多,修为比之碧水君还要弱些─这也就罢了,偏偏她圆滑过甚,有朋无友,赌性发时,往往行险一搏,危机时无人护持,坐上这位子,也是护不住的。」

行险一搏?

李珣不怎么理解其中含意,看向冥火阎罗,却见他似是说得累了,闭上眼睛,不言不语,李珣只好再看向阴馑。

老太婆咧开无牙老嘴,呵呵笑道:「小雀儿是我从小看大的,她看事情是通透得很,可就看得太透了,所以总觉得掣肘太多,不能尽展手脚,或许是做得烦了吧,有时小雀儿就不顾其它,孤注一掷……

「啧啧,快刀斩乱麻是好事儿,可是小雀儿嘴巴尖利,却使不动刀子,是有点儿麻烦。」

冥火阎罗这才接着道:「师妹性格外圆内方,行事虽谨慎圆熟,可因实力不足,往往是眼中见到,手却伸不出去。不得已之下,常需行险……

「你道碧水勾结外人,刺杀于你,岂不知师妹她同样如此?勾结外人,哈,这般作法,不是明摆着告诉旁人,宗门的根已经烂了么!」

冥火阎罗语气越来越激烈,说到后来,甚至猛力拍击椅子扶手,「空空」之声,响彻石室,剧烈的呛咳声自然随之而来,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比前几回加起来还要长。

即使是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到冥火阎罗涨得紫红的面孔,李珣甚至觉得,这老家伙随时都有可能就此没了气息。

在这一刻,冥火阎罗不再是叱咤风云的一派宗主,而真真正正成为一个垂死老朽,他每一声咳嗽呛出来的,都是他已经微弱稀薄的生命力。

李珣再看阴馑,虽然这老太婆笑呵呵地极有精神,然而那遍体死气,已经不是笑容所能遮挡得住了。

李珣忽地感觉到,幽魂噬影宗就像是这两人一般,正努力地在死亡在线挣扎。

圣人有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李珣绝不是什么君子,让他为这种死气沉沉的宗门贡献余生,自然是不可能─并不是李珣自作多情,看冥火阎罗这神态,摆明了是有「托孤」之意。

天知道这病痨鬼凭什么对一个后辈弟子这么有信心?

好不容易等到呛咳声过去,李珣正要说话,冥火阎罗却摆了摆手,接着便瘫软到躺椅上,呼吸更像是拉着破风箱,总觉着喉咙里面漏气。

一侧阴馑叹了口气,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倒出几粒药丸,递了过去。李珣在一边看得眼皮乱蹦。

若他没有看走眼,这丹丸应该是行尸丹吧?这可是堪比剧毒的延命玩意儿啊。

或许是看到了李珣的目光,阴馑扁了下老嘴,唉声叹气。

「他三十年前便开始用这玩意儿来延命了,谁也不知还能延上多久……其实,他现在已经有半边的身子不怎么听使唤了,嘿,这日子可是难过得很。」

「宗主为宗门辛劳一生,弟子佩服。」李珣垂下目光,向冥火阎罗致敬。

他终于明白,若是冥火阎罗身死,将再也找不出一人来代替他来维持局面,毕竟,像这样的人物,仍是太少啊。

「我叫你来,并不是让你佩服我。」

冥火阎罗的话音更弱了几分,若不是李珣耳尖,恐怕还听不清楚。

可是李珣看得很清楚,冥火阎罗深陷的眼眶中依然星火点点,即使看上去风吹即灭,仍令人无法小觑。

两个人对视,这回却是冥火阎罗先移开了目光,他看着已呈灰白色的水镜,喃喃道:「碧水和阎师妹都已经不可能再改变了,而你仍不到改变的时候……你,就是幽魂噬影宗的未来啊!

「碧水与你仇怨渐深,他又心胸狭窄,不能容人,且不去说。阎师妹怎么说也是你名义上的师尊,又多有借重你之处,你可会助她?」

这不是一个宗主对弟子应该讲的话,而是**裸地进行利益切割─如果冥火阎罗所言均发自内心,那么,刚刚那一句话的工夫,碧水君已被他屏除在此事之外了。

李珣双手交叉,沉默了一下,方道:「分内之事。」

「好!」冥火阎罗吁出一口长气,似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旋又道:「我知道你自有一番想法,这样,我自觉还能撑一段日子,你回去再考虑一段时间,将心气儿理顺了,再来此找我。

「那时,我会将宗门中一些唯有宗主方能知晓的秘库玄藏告诉你,若你日后有心争这宗主之位……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李珣来不及收起那副古怪的表情,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无奈之下,李珣转眼看向阴馑,老太婆却瞇起了眼睛,开始打盹儿。

李珣也只能皱眉道:「宗主这么有信心,将来事情会发展到那一步?」

「你没有想过吗?」

「没有。」李珣回答得很是坦然:「至少现在没有。」

「鸟尽弓藏的道理,不用我再说一遍罢?况且,纵然没有,以你既往的修行进度,百年之后,阎师妹又岂得用得了你?」

冥火阎罗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语气平淡得令人心中发毛:「当然,最好的结果,是由阎师妹统领宗门,而你则察遗补缺,相得益彰。

「只是很可惜,天下事不如意者,十有**。因此想得远一些,总是好的。」

李珣看他神情,忽尔摇头一笑:「确实如此,不过,说到这儿,弟子倒有一件事请宗主帮忙。」

「你说。」

「化阴池,怎么去?」<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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