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说的哪里话，小的也就是在前去沅阳道上摆摆摊子，每逢遇到过路客观谈论，道听途说罢了。”小二哥用抹布擦擦脑门上的雨沫子，缩手缩脚的模样确实不像江湖侠士。</p>
云姑娘不过多看了两眼，笑道：“小伙计别急，我不过是开个玩笑。”</p>
“客官这玩笑真是折煞小的了。”小二哥笑的愈发心虚。</p>
“主子，天亮了。”已经把馒头吃完的岁上原看着冲破乌云的初阳，欣喜不已，而下了一夜的雨也有了停的趋势，天尽头灰蓝色的天幕竟然有一丝彩虹的薄影，淡薄的彩色光芒隐约在山清水秀中，甚是好看。</p>
勒紧马缰的云姑娘瞥头看去，漆黑的瞳孔映着山色空蒙雨亦奇的浅淡之美，赏心悦目之余遗憾不能与心中人同看，淋了一夜的寒雨顺着身上的蓑衣往下滴，看到阳光的一刹方意识到身上的蚀骨之寒。</p>
待伯虞君临天下，四海昌平，她便取四方角落，平淡心愉度过后半生，那种平淡却幸福的生活只要想想都激动的浑身颤抖，不再为争夺权势或维护性命而东奔西走，快活畅意，风流自在。</p>
她曾经想过一辈子陪在伯虞身侧，辅佐照顾，但她无法忽略自己的不贞。</p>
虽然江湖儿女注重潇洒快哉，但她却不能不为伯虞考虑。</p>
若是伯虞有心成王，那么身边陪伴的女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是一个失去贞洁的江湖恶女。</p>
纵使伯虞位高权重为她寻来新身份，但那份隔阂永远不会消散，最终成为拆散他俩的鸿沟利刃，她云降雪绝对不能让这份猜想变成现实，唯一的做法便是倾尽她全力为伯虞的天下奋斗拼搏，最后为自己换来一块方地，隐于山水之间平凡度日。</p>
倘若伯虞有心，偶尔托人来一封书信便足够聊表心意。</p>
“主子？主子？主子你在想什么呢？”</p>
少年呼喊的声音在耳边盘旋，终究将云姑娘神识拉回现实，不过那拉着马缰的手颤抖不已，花俏圆润的一双瞳眸湿润哀伤。</p>
“出发。”</p>
从泥泞山间盘旋土路一路向西，越靠近沅阳药味儿与血腥味越浓，云姑娘拉扯着马缰慢慢前行，马蹄子偶尔在泥路上打滑，稍有不慎便会摔跤，云姑娘神情严峻，一双黝黑瞳眸遥遥看去。</p>
岁上原见状立马驱马上前，询问：“主子，马上都要晌午了，还不进城吗？”</p>
云姑娘环顾四周，朝前方努努嘴：“小百宝，你鼻子灵，闻闻前面有什么味道。”</p>
“好嘞。”岁上原驱马向前走了一段路，小脑袋转来转去，然而一脸惊恐地调转马头凑到云姑娘身边，紧张兮兮道：“主子主子，尸体，全都是尸体的味道，好浓好浓，虽然有药味儿遮掩，可是那股腐臭味道依旧难闻刺鼻。”</p>
云姑娘点点头，是了。</p>
“茶馆那个伙计不是简单人，他当时出言提醒，我应该问个清楚的，是我大意了。”云姑娘稍有自责，一脸沉色：“走吧，诛心诀在风城，我们不能退缩。”</p>
“嗯。”少年坚毅点头。</p>
两人两马在青山之间继续前行，数排马蹄印渐渐延伸身后。</p>
沅阳内共有三大城，十二小镇，不过如今全数并入风城，云姑娘与岁上原抵达沅阳边境之时抬头看去，城墙之上标写的已然不是沅阳，而是风城。</p>
“他们竟然把沅阳……”</p>
“闭嘴！”云姑娘厉声呵斥少年的义愤填膺，殊不知她的指甲已经掐如掌心通红一片，虽然城内并没有巡逻士兵，可谨言慎行不会有错。</p>
巍峨的城墙上并没有官兵把守，甚至城门都没有任何防御措施，就那么大咧咧地敞开着，顺着大路往城内看去，竟然绿雾森森，人影如鬼影一般晃晃悠悠，好端端一个省城如今如同鬼镇。</p>
“主子……我我我……”</p>
岁上原磕磕巴巴秃噜着舌头，在城外盘旋不肯进入，饶是云姑娘与他并肩，拍了拍他的肩膀：“百宝不怕，姐姐在。”</p>
岁上原湿润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云姑娘，一句话在嘴边兜兜绕绕，随后只是抿了唇，重重地点头。</p>
城内百姓零星在大街上走动，不多时便能看到卖身葬父之类的戏码，甚至有哭爹喊娘出丧下殡，白色纸钱铺天盖地，地缝里全都是凝固的血浆，阴风阵阵的风城没有丝毫生机与希望，人们或目光呆滞，或深情混乱，简直如同人间地狱。</p>
作为外来客的云姑娘和百宝，刚踏进城门便被路边百姓偷看围观。</p>
“主子，太可怕了，这里面竟然没有年轻男人！”</p>
岁上原随口一句感慨对于云姑娘来说如同醍醐灌顶，云姑娘赶忙制止马匹前行，调转马头四下观察，果然如同少年所说，无论是地上哭丧的妇女孩童还是目光呆滞的老年路人，竟然没有一个壮年男性。</p>